——距离上一回他做的糖辣土豆丝已经过了三天,但温寻嘴里还能回忆起那恐怖的味道。
切菜,打蛋,烧油。
对于很多当代年轻人来说,也许大鱼大肉不会做,但番茄炒蛋和剩菜炒饭这样的基础菜式,高低还是拿得出手的。
只是做一份这样简单的菜,对于盲人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特别是对温寻这样,刚刚才沉入黑暗的人而言。
一切都仿佛是在摸着石头过河。
刀每往下切一次,勺子每撒一点调料,锅铲每翻动一次,他都要小心翼翼。
因为他看不见。
一切的未知和危险都放大到了极致。
在失明之前,温寻从未想过做饭是一件恐怖的事。
是的,恐怖。
相比起很多人害怕的诡异故事或是未知怪物,温寻对于如今生在他真实生活中不起眼的危机重重更加警惕。
毕竟前者遥不可及,但后者却随时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出院回家不过短短两周,温寻就先后经历了被开水烫伤、被桌角磕破皮、被油溅起泡、在浴室摔成大马趴……种种这些在正常人看来滑稽又蠢笨的事。
这还只是在家里,他都没有尝试出门。
而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是有一回温寻去给鱼缸里的鱼儿喂食。
这个动作温寻曾经做过千百次,可由于如今的他视觉缺失,整个人对于失调的空间感还没有熟悉,导致温寻直接不小心将水泵的控制面板碰进了水槽里。
如果不是控制面板有漏电跳闸保护,他可能现在已经是一具等着腐烂臭后被邻居报警现的尸体了。
好在他还算幸运。
可不就是幸运么?否则一家三口坐的车,为什么只有他如今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吃着饭喝着水看着电视呢?
哦,现在“看”不了了。
但至少也是能听的。
不像他妈还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知,更不像他爸……已经告别了这个世界的一切。
温寻不知道自己这样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他洗完碗坐在黑暗里,从脖颈间掏出一个用绳子系着的吊坠,握在手里静静摩挲。
那坠子是个圆环一样的白色东西,看上去仿佛一枚骨戒,只不过比戒指要粗糙许多,甚至还能看到上面有凸起的结构。
其中一块凸起看起来像是被什么撞断了一截,留下了凹凸不平的截面,摸上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钝涩感。
温寻听医生说,当初车祸时前方的卡车上坠落下许多零件器械。如果不是他带着的这条挂坠帮他挡住了尖锐的撞击,他可能连人都醒不过来。
”救我做什么呢……“
温寻摩挲着那断掉的截面,对着虚空茫然地喃喃自语。
独处的时间久了,自言自语也成了一种缓解无聊的热闹。
温寻像往日一样坐在沙上呆,没有注意到自己立在客厅角落的冰箱下层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