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下起了雨。
干燥了好些天的俞城重新迎来了湿润的空气,像是急躁上火的生命终于被抚慰,愉悦地散出潮意。
几声脆雷劈下,将温寻从梦中惊醒。
意识还停留在混沌荒诞的深海里,温寻迷迷蒙蒙地起身去上了个厕所。
他脑子里想着一会儿回卧室要记得关下窗,别让雨飘进屋了,可等重新顶着寒潮回到卧室,只有赶紧钻进被窝的念头,让温暖再一次包裹着他陷入沉眠。
雨持续落下,平等地洒向每一片它所能关照的土地。
但落在这间小小的公寓时,它似乎格外温柔。
破晓前的夜空隐隐透露出一丝模糊的光亮,在这光亮的湿润中,有半透明的流体从不远处涨潮的俞江中升腾而起,游龙一般沿着钢筋水泥建造的高楼外壁向上攀行,直到钻进了一间与别家并无二致的卧房中。
半开的窗缝出轻微的“吱呀”声,虽一切都隐于黑暗之中,但窗材被挤压崩撑的声响仍然暴露了“私闯民宅”之物的异样。
伴随着床上青年呼吸再度趋于平缓,撑开的窗缝也被一只灵活的触腕轻巧合拢,没有惊动屋主人分毫。
惟有床上厚实的棉被面临无法抵御的威胁,被霸道的生物掀扯开堆积在床脚,取而代之。
渐渐重拾生机的触手重新向着最初的体型靠拢,但现阶段尚无法恢复彼时身体的丰富庞大。此刻它的躯干上只有两根触腕稍显健壮,如同人类的手臂一般贴向床沿,贴在了青年身侧。
它像是刚学会这样的行为,操纵着触手笨拙地搂向青年的腰。但青年细瘦柔韧的腰肢一大半都陷入了席梦思之中,它想挤进缝隙之中,却又怕将青年吵醒,只能委委屈屈地伸长触手将前端攀到青年的肩上,把床上的人围裹得密不透风。
可就这样似乎还不够。
除了两只触腕外,其他细小的触须并不能耐住寂寞。它们你挤我拥地越过了两只大家伙,沿着床单的皱褶游走到了青年微微蜷缩的手腕边。
修长的手指指节和触须的身长差不多粗细大小,恰好够柔软的须肉见缝插针,嵌入青年温热的指缝。
第二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温寻早晨醒来,在床上待了好一会儿,才揉了揉略感僵直的肩膀,爬起身穿衣洗漱。
后半夜他又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
虽不像前半夜那样逼真具象,但自己的身体仍旧像被什么人紧紧桎梏住,不管他怎么躲也躲不过去,总有一双手缠着他,让他不堪其扰。
他扭头去看,本以为会像上半夜的梦境中那样见到一个看不清模样的人型,却没曾想撞上了一张无比清晰的大脸。
可那脸——竟和他一模一样!
温寻吓了一跳,将脑袋下意识别向另一边,不想视线刚移过去,另一张脸有凑了上来——那是这两年最当红的炸子鸡,红到温寻这个不关注明星的人都知道那张剑眉星目的俊脸。
但再怎么帅,跟他也没有关系。
温寻简直莫名其妙为什么这张脸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再然后,他无论将身体向哪里转,都有顶着或阳刚或俊秀的脑袋出现在他面前。
那些人一个个长得都不差,甚至可以说是充满男性魅力,只是温寻毫无触动。
因为他们逼真,却不真实。
更像是展览馆里的蜡像和木偶,被人为操控着扭动关节,展示着优越的外型,但却没有任何吸引他的灵魂。
温寻被围得又燥又急,心念一动,脚下就升腾起一片火海。红色的火光撩烧掉周围人的眉毛丝,那些俊朗的脸也渐渐在火色中瘫塌熔化。
但尽管这样,那些脸依旧在向他凑近,将他团团围住,歪斜的嘴直到说不出话都还在不停开合,执着地对他絮絮聒聒。
【寻寻,你最喜欢什么样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