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一飞冲天的眼眶蓦然又有些酸涨。
刚才的泪意涌起得让人措不及防。
人们常常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格外坚韧强悍,被安慰的时候才剥掉强硬的外壳,露出里面脆弱的柔软。
这是最后一次了…
一飞冲天不想让朋友们担心,却并不表示,他的心情真的已经平静。他想那更像是一种虚伪的装饰,内里该腐烂的照样腐烂。
在游戏里死亡很正常,虽然有点疼,但老实说,最多也就跟抽血扎针相提并论。可他现在,仿佛都还能回忆起剑在身体里的感觉,锋刃在血肉中穿梭,摩挲出割裂的感觉。
明知道不过一场游戏,一个不得不破开的局面,要他不伤心,也是很难的。
中午的风轻轻吹,头顶太阳暖暖地照。
明明是春末夏初的和暖天气。
一飞冲天却觉得身体一阵一阵发冷。
一直冷到心里,不,那寒意的源头分明就在心脏。
之前那些笃定那些自信此时想来是如此苍白如此可笑。
心底一个声音在质问着:你凭什么认定志得意满不会下手?
一飞冲天摇了摇头。
只是因为两个人在现实认识吗?
是的,不过是“认识”而已。
不是亲人,更非爱人,连朋友都不一定谈得上。
见面时能自然地彼此打招呼都已经是若干年前的事了,如果志得意满母亲不在,他们的相处比陌生人还要生疏。一飞冲天是热情如火,志得意满却很坚决地冷淡着。当然,在现实里他们如今见面的机会实在不多。
若干年是个含糊的概念,一飞冲天开始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曾经一起调皮捣蛋勾肩搭背宛如兄弟的两人有了天堑般的隔阂?
或许是那时候。
那时他刚刚发现自己与其他的男同学不一样,一起看a片的时候别人盯着的是白花花的女体,而他看的是另一部分。在最初的恐惧和彷徨后,他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自己的与众不同。
然后他模糊地向志得意满表明了心迹。
然后……
他就被那个人用一种令人心寒的、义无返顾的态度躲避着,那个人又被他用一种执著到冥顽不灵的态度追逐着,很多年。
再然后,两个人都开始玩飞仙onle,游戏里的接触不知不觉多了起来。
一飞冲天是真没有想到,他们在游戏里其实没有真正冲突过。虽然志得意满总是被他气到跳脚,虽然总是张口闭口说着你恶不恶心啊这样的话,但是除了帮战的时候,通常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飞冲天偶尔也会忍不住想,是不是现实你追我躲这么多年,志得意满那颗坚定的心终于有所松动。
就算那天晚上的相亲宴里他没被正视一眼,就算志得意满和那个女人相谈甚欢,他有时候也想骗骗自己。
但终究被欺骗的也只有自己,大幕揭开,真相只会让他绝望的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
志得意满一直就是直得不能再直的直男,他想去掰弯他本来就很异想天开了不是吗,又怎么能奢望对方还牢牢记着过去那点情分,在关乎英雄会帮众和极品宠物的时候对他手下留情呢?
心底那个声音低低咆哮着。
一飞冲天,你别傻了,那个人根本弯不过来的!
不管你的姿态放得多低,不管你的追求多猛烈,不管你有多爱他有多坚持,他会动心的只会是女人,女人。
他就是一堵南墙啊,你只会撞死在墙下!
一飞冲天苦笑着,喃喃地念出志得意满的名字。
他也许真的不该放任小时候兄弟般的情义在心底慢慢发酵变质,对这世界上大多数人来说,那毕竟是畸形的感情。
他又怎么能奢望一个彻头彻尾的直男去接受呢?
或许除了他一飞冲天,根本没几个人能那么自然地接受爱同性的事实。
费了老大的劲,过了这么多年,也不过是让父母对他彻底失望而不闻不问,是管不了也是放弃。
连至亲都无法理解,他还能够让谁理解?
是啊,他们觉得你是怪物,觉得你恶心,觉得你是人妖娘娘腔,真的不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