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朝之后琐事甚多,魏越也没有亲自到过御马监,是以,御马监里伺候的诸多内侍、不少还是第一回见着帝后二人。
乔书看着跪在地下的众人,眯了眯眼,总觉得不对,纵使是第一次面对御驾,这些人也不安得过了……
魏越此刻心思俱在乔书身上,对这些内侍的异样倒是没怎么注意,只是催着人去将前段时日并州献的贡马牵来。
瞧见魏越提起贡马之后,这些人好似松了口气的模样,乔书微微扬了扬眉,也不知这里有什么故事。
皇帝的吩咐自然没有人敢怠慢,不多时,就有人牵了几匹高头骏马过来,毛色各异,但一水儿的皮毛油亮、四肢健壮,可见被照看得不错。
良驹在前,乔书也将方才发现了那点异样抛至了脑后。马俱是好马,乔书最后相中了一匹对她格外亲昵的枣红色的马匹。一旁便是旷地,她本欲上去试试自己这坐骑,但低头瞧了瞧身上的罗裙,最终还是作罢。
乔书选的这匹马,身躯俱是枣红,只在额间有一小撮白毛。魏越盯着这那撮白毛看了一瞬,心中莫名生出些满足来——他的“照夜”额上也有一块白色的斑纹。
这般巧合总是让人心喜,魏越眼中含了些笑意,冲一旁的人吩咐道:“将朕的照夜也牵过来罢。”
他这话音方一落下,御马监的内侍们俱都惨白了脸色,秋日的凉风瑟瑟,竟有数个人鼻尖额头渗出汗珠来。
这般明显的表现,魏越自然不会察觉不到,他缓缓敛起了脸上的笑意,又沉声重复了一遍,“朕的照夜……”
“奴、奴才遵旨!”一个小太监哆哆嗦嗦地领了命退去,剩下的人脸色更白,也不是哪一个领头,稀稀拉拉地全都跪了下来。
魏越眉头皱得更紧、脸色愈沉,仍忍着没有发落。
乔书瞧见这情形,也缓步退回了魏越的身旁,轻声劝道:“陛下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柔和的嗓音漾入耳中,将他连日来攒下戾气扫去,魏越的神色也稍稍缓和了下来。
未几,方才退下的小太监重又返回,手里牵着一匹瘦骨嶙峋的黑色骏马。这马被那小太监牵着,倒没什么反抗的意思,只是那一步步踱得慢慢悠悠,消极的意味也甚是明显。
那小太监急得汗珠顺着面颊往下淌,但却不敢硬拉这马大爷……这可是皇帝的坐骑!可比他们这群奴才金贵多了。一个闹不好,整个御马监的宫人都要给这畜牲抵命……
那马似乎瞧见了远处的魏越,转了转脑袋,骤然加了速度,那小太监一个不防,被拉得踉跄了一下,还未缓过神来,就瞧见魏越走到了跟前,吓得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魏越皱眉从那小太监手上接了缰绳,安抚似的将手在马鬃上捋了两把,手下却是硌人的骨头。他眉头锁紧,沉声问:“怎么回事?”
见魏越还有心问缘由,而不是上来直接便发落,这小太监悄悄松了口气,连忙将这匹马的情形细细道来。
照夜是魏越的坐骑,在魏越破宫门而入后,它便被安置在了御马监。新朝立后,魏越被诸多琐事缠身,也没什么要用到坐骑的机会,故而,照夜便一直被养在这儿。
头一段时日倒还好,毕竟是新帝的坐骑,御马监的人都拿它当祖宗伺候着:马厩是最干净的、草料是最金贵的……梳毛、擦洗……一应活计都有专人照管着。
可日子渐长,照夜的胃口渐渐削减,草料轮番地换,这位大爷吃得愈来愈少,等到了今日,近乎都绝食了。
“奴才斗胆猜测……照夜殿下,是不是被拘得难受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这般先例的,马儿被拘得久了,便不爱吃食。
虽是这般说着,这小太监自个儿也心里犯虚,他们又没将这马给锁在马厩里,每日都给这祖宗放风……虽说御马监因处宫中,内里的草场小了点,但好歹也是个草场啊?
他们虽有猜测,但也不敢真将照夜带出御马监。没养好御马是大罪,但擅动皇帝坐骑可更是死罪……这般下来,事情倒成了死结。御马监的众内侍只得每日担惊受怕、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伺候这马祖宗……但却收效甚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