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帘不大明白,宜嫔为何提及香茵,只不过她记得香茵的针线的确是不错的,便顺水推舟地道:“宜嫔娘娘若喜欢,便叫她去云崖馆伺候吧。”
宜嫔嘴角一翘,道:“这样的宫女,我可不敢要!”
听着宜嫔话中有话的样子,苏帘不禁沉下心去思忖,宜嫔笑婉婉继续道:“那个香茵长得很有几分姿色呢!这叫我忍不住想到,卫官女子从前可不就是妹妹针线房里的奴才吗?”
是警醒之言,还是挑唆之语,苏帘不得而知。以前的卫氏,苏帘思来想去,都想不出自己到底哪里亏待了她,如今的香茵……她不觉得有所亏待,但是香茵自己还指不定如何想的呢!人心,是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何况在宫闱之内,诱惑多多,若是又有几分姿色,暗生了几分心思,也是难料之事。只是苏帘,记得玄烨的承诺,便稍稍舒心了几分,便与宜嫔酸话道:“宜嫔娘娘国色之姿,何须担忧一个小小宫女呢?何况娘娘身边不也有一个姿色不俗的素霓吗?”
宜嫔笑着道:“素霓姿色平平,不算什么的!当时我与郭贵人都怀着身子,不能侍寝,便从翊坤宫侍女中择了几个长得端正的去服侍皇上,和她一起伺候过皇上的素绢已经被皇上赏了答应名分,倒是素霓命苦,皇上只临幸了两次,就忘在脑后了。”
看着宜嫔含笑如叙常话一般说着自己当初的举动,苏帘只听着便觉得心头发堵,难为宜嫔竟然做得出来。这些贤惠的嫔妃们啊,活着不累吗?心不累吗?如佟贵妃、宜嫔之类,是苏帘着实无法去想象她们的心思勾转。
宜嫔徐徐道:“原本我是不打算带素霓来的,只是我身边的两个大宫女,另一个叫做青霜的,突然肠胃不适,不能来伺候。我统共就着两个一等宫女,又怕那些二等的撑不起大场面,才只好带了素霓。”
宜嫔的话中似有暗示之意,苏帘耳朵不聋,如何听不懂?这一等的宫女,不是谁都能使唤的,起码得是嫔主娘娘,宫中嫔妃近身伺候的宫女数量都有限制,皇后身边配十个宫女,其中一等四人、二等六人;皇贵妃、贵妃配八个近身宫女,其中一等宫女三人、二等宫女五人;妃子和嫔,配六个宫女近身伺候,一等二人、二等四人。往下贵人身边四人,俱是二等人,常在身边三人,俱是二等,答应身边二人,也都至多二等。当然了,三等的家下女子,是没有数额限制的。
只是苏帘的澹宁殿,就有些超额了,一等的宫女有绣屏、绣帘姊妹、四禧、螺玳四人,二等的有十来个。虽说宫里的嫔妃超额的也大有人在,可是苏帘还顶着答应的位份呢,就超了这么多倍,就叫人咂舌了。
不愿在于宜嫔多纠缠时辰,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告辞去了。
回到澹宁殿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玄烨还未过来,苏帘且先叫乳母抱着小猴子下去喂了,自己喝了一盏王嫫亲手调制的酸奶冰碗,一边吩咐道:“遣个人去春晖殿问问皇上什么时候过来。”
这时候,四禧抱着一架小巧的屏风进来,道:“娘娘,针线房新绣了一架炕屏进献。”
苏帘仔细瞅着,那炕屏大小合宜,紫檀的底座,上头银白的薄绡上绣了意头极好的鸳鸯和合图纹,而且还是双面绣的,正面反面都没有半点杂线,暗叹古人针线巧夺天工,便道:“送去六阿哥房,把那架琉璃炕屏给替换下来。那琉璃虽好看,万一碰到了跌碎了,扎着小手可就不好了。”
屏风是房中不可缺少的装饰、隔断之物,立在这次间与明间之间的就是一架山字式黄花梨的漆雕万福如意屏风,很是大气,为三扇式,正中一扇最大最高,两侧高度依次递减,呈“山”字形,故称“山字屏”。
墙上挂着的是博古图嵌象牙挂屏,正好是四扇一组的,各自泥金题诗词,不乏雅致。所谓博古,便是杂画,常为花瓶、香炉、花卉、果品、家具之类,搭配精巧,倒也不失韵味。其中第一架是香几之上一盆灵芝,寓意如意,左侧提“但入新年,愿百事、皆如意”之词;第二架挂屏是粉彩花斛中插满含露的牡丹,寓意富贵,提刘禹锡之诗“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第三架是玉壶春瓶中一捧莲花,寓意多子;第三架是高足青花盘中散放苹果与柿子,寓意事事平安。
内殿任何一物,无不雅致,苏帘侧依偎着引枕,稍稍眯了眯眼睛。
☆、、太后新宫
约莫晚霞如火,天初昏,叶嬷嬷过来回话道:“皇上在春晖殿忙着,说晚膳之后再过来。”
苏帘轻轻应了,道:“那就传膳吧。”
玄烨即不同来用膳,便从简,只摆在榻上小案上,照例一碗温热的燕窝鸡丝汤开胃奉上,一笼屉鱼翅水晶包个个小巧透明,梨片伴蒸果子狸小小一盅鲜美无比、寿字五香大虾好看诱人,玉笋蕨菜嫩爽无比、明珠豆腐溜滑顺口,并一碟精致的佛手金卷、一碟金黄的木犀糕,一盘柿霜软糖、一盘奶白葡萄,在苏帘看来自是丰盛。
叫膳房蒸了一碗嫩嫩的蛋羹,苏帘用小勺小心地喂给小猴子吃,虽然还没长牙齿,这样松软的东西却也吃得。小猴子胃口甚好,鼓囊囊着腮帮子,不一会儿便张着小嘴还要吃。
三四个月大的孩子,也是该添加辅食的时候了。这时候的鸡蛋可是纯天然食品,蛋黄黄灿灿地喜人,味道也很鲜美,只是简简单单的蛋羹,除了少许盐,并无其他,却如此嫩香诱人,可见是食材好。苏帘也尝了一口,觉得比平常吃的鸡蛋味道仿佛更好一些。
四禧答曰:“这是白羽雉鸡的蛋,个头虽小,却特别鲜美呢!”
苏帘已经听到四禧咽口水的声音了……不禁暗笑,这丫头倒是个馋丫头呢。
玄烨过来的时候,小猴子已经吃饱喝足睡着了,嘱咐乳母好生照看,便拉玄烨去了寝室,捧了一盏熬乳茶给他,随口便道:“最近朝政食物似乎格外多一些。”
玄烨低头饮了一口,只道:“是关于东南海禁的事儿……吵个没完没了!”说着,眉头蹙了起来,“海上风浪大,原是只鸟船出海的。可前不久明珠奏说:福建除鸟船外,尚有其他船只,虽不甚大,也可出海;李霨紧接着奏曰:船若太小。难于出海;冯溥也上奏:出海贸易,对民生非常有利。”
苏帘听得脑袋一团浆糊,便问:“什么是鸟船呀?”
玄烨微笑着解释道:“就是‘绿眉毛’!是浙江沿海一带的海船,船首形似鸟嘴,故称鸟船。鸟船船头眼上方有条绿色眉,故它又得名绿眉毛。这种船,有三桅五帆,其中主桅高七丈,船长更有十丈长,是海上最大的一种船只。”
苏帘连连点头。其实清初并不完全禁海,出于安全角度考虑,才只许鸟船航海,倒也无可厚非。如今却就开海禁还是禁海的问题,争斗不休。毫无疑问的。出海能赚到大钱,如今西洋的舶来品又广受达官显贵的欢迎,自然有不少商贾想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