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上岗前接受了严格且艰苦的培训,但知里麻里子对外交和现代法律都知之甚少。日本魔法部方面对她的能力有了解,所以在短期内没给她分配任何相关的任务,只让她尽快熟悉环境,并事无巨细地向魔法部报告巫师法庭内的情况,顺便再跟日本从前的盟国代表联络一下感情。
如果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联络感情,那就不要联络了,少做少错。
自从知里去了德国,小泽就再也没睡好过,天天做噩梦,噩梦的主题基本都是“某国代表被知里的某种行为冒犯,巫师法庭不再承认日本魔法部的合法性”。
几乎每天他都会被梦里可怕的情景吓醒,然后再也睡不着,带着焦虑和恐惧去翻看知里刚发回来的报告。
看完之后他更焦虑了。
也不是说知里的报告有问题。
她虽然年纪小,而且因为长期生活在避世的环境下,在为人处世方面异常直率,交际场上的常识近乎于无。
但她脑子不算笨,学东西很快,性格也坚韧又勤勉,交给她的任务,她就会拿出百分之二百的努力完成。
前往德国赴任前,小泽要求知里提交每日报告,将她在一天24小时里遇到的所有事,都详细地记录下来。
其中包括且不仅限于她遇到的人,跟人说过的每句话(精确到标点),甚至还有她三餐吃掉的东西,和当天的衣着打扮。
为了不让自己的噩梦变成现实,小泽千树逐字逐句地给知里的报告写批注,圈出他觉得应对不大得当的事件和对话,再在旁边的空白处列出他认为比较好的处理方案一二三四五。
相当于用文字手把手地教知里做一个合格的外交人员。
通常情况下,他写的批注和建议比知里的报告还要长。有时候,他写的实在太长了,报告原文的空白处根本写不完,还得再附上几张稿纸才行。
做到了这一步,小泽还是不太放心。
他觉得文字不能体现对话的语气,光从字面上判断,可能会对某些人的本意产生误解。
正是因为这种担忧,他跟知里和她祖母达成了协议,每周都会让这两人用阿伊努族的秘术联络,将他在知里报告里圈出的事件和对话演示一遍,让他和外务处的官员一起分析。
本来小泽以为,外务处的其他人会非常抗拒这种加大他们日常工作量的行为。但外务处的诸位职员对这项繁琐耗神的任务爆,竟爆发出了惊人的热情,踊跃地报名加入,每周自觉自愿地挤出时间为万里之外的知里出谋划策。
他们理由是,既然同志有困难,那他们就应该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
因为这个回答,小泽的心里生出了一种欣慰与感动混合的复杂情感。
知里的远程影像播放了十几分钟,外务处情报组组长片桐仁美举起了右手。
片桐的长相秀气而寡淡,行动之间像极了美人绘1上的花魁。光看长相的话,她在江户时代及其以前的年月都能算得上是顶尖的美人。
但与这张古典的脸不相配的,是一头柔顺的白发和一双金褐色的眼睛。
“抱歉我打断一下,知里代表。”她面带歉意地说,朝两个阿依努族人的方向微微躬身,“麻烦您将影像倒退五分钟,放大陪审席最右边那一角。”
知里立刻照做,并问道:“像这样吗?需要我将播放速度放慢一些吗?”
“需要的。请放慢一倍,麻烦您了。”
影像缓慢地重新动了起来,片桐用那双古怪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影像聚焦的四个人,嘴唇随着那几个人口型的变化,无声地开合着。
她要求知里将这段影像播了几遍,接着问了一个有些莫名的问题:“知里代表,最近是不是有人跟你探讨过西方德鲁伊法术和阿依努族法术的异同?”
“确实,但我只稍微讲了一下我们的祭祀流程。”知里答道,语气一下慌乱了起来,“这种问题是不是涉密了?我是不是不应该回答?”
“不好说。”片桐皱起了眉头,“我不确定他们为什么问您这方面的问题,只是有种不太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