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半烟去过别人家的丧礼,自己操办过亲爹和祖父祖母的丧仪,即便?孟家就?剩自己一个能做主?的人了,也没得乱成这样的道理。
她皱紧了眉头看向武承安,武承安回望过来的眼神里也有几分不作伪的难过。
他跟自己不一样,去世的是他嫡亲的叔爷,按理?他也要跟着服丧半年。活生生的亲人死了,家里闹哄哄一点规矩都没有,谁看了心里都会心酸看不过眼。
武靖被?孙娴心?这么一说也反应过来,抬手推开奴仆手里的麻衣准备先进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却?又?被?身后一道颇有些强势的声音拦住脚步。
“你们府里管事的呢,外面乱成?这样也不说疏通疏通,就?由着?马车堵在这里啊。”
回?头一看,是刚走到武府门口的安宁伯府的伯夫人,自己的长嫂黄氏。正一脸铁青站在廊下斥责一个差点撞到她身上去的婆子,低头看看她鞋上的灰,就?知道她也是被?堵在巷子口,自己走进来的。
“大?嫂,大?哥呢。”
“你大?哥清早出了门没回?来,我已经派人找去了,这会儿许是在哪个女人肚皮上吧。倒是二弟弟妹来得快,看来这户部也不怎么忙啊。”
完全?没压低声量的一句话,听得孟半烟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她忍不住看向孙娴心?,有些理?解为什么自己再怎么虎她也能很?快适应,有这么个嫂子她什么人不能适应啊。
武靖的大?哥武竑算得上是京城里最典型的勋贵纨绔,从小在富贵堆儿里养大?的公子哥儿,模样俊俏内里一团草包,论吃喝玩乐头头是道,要他读书上进就?头疼脑热全?来了。
上一任老侯爷死后承袭爵位成?了安宁伯爷,几个弟弟又?被?老侯夫人做主?早早分家出去另过,就?越发地高枕无忧。
这些年除了享乐还是享乐,闯不出要命的祸也没做成?一件长脸的事。家里养了好?些姨娘通房不够他乐,又?在外面养了两房外室。
伯府里人人都把这事当个笑话说,武竑知道了也不真生气,装腔作势数落上几句,照样该如何就?如何,看得人直摇头。
黄氏娘家本也是侯爵,爵位到他父亲这一辈儿就?剩下个子爵,好?在两个兄长都在边关做武将,身有实职这才没人敢看轻了去。
因着?丈夫无用,黄氏早早地就?养成?了极强势的性子。不光在伯府里说一不二,就?算是面对早已分家的几个兄弟妯娌,她也是一向要争个高低的。
今天得着?小叔武衡去世的消息,她紧赶慢赶的过来,到了瞧见这一派乱象和比自己早一步到的孙娴心?,便?更加压制不住本来就?不怎么好?的脾气。
武靖和孙娴心?一看她这幅斗鸡似的状态,都主?动往后退了一步,不与她搭腔也不跟她争执,干干脆脆把进武府的路让出来,让她这个武家长房长媳先?进去。
“长安跟着?我,先?去前院看看还有谁来了,顺道问一问翊哥儿到底怎么回?事,小叔才多大?年纪怎么就?走得这么急。”
武靖跟武衡说是叔侄,但由于年纪差得不多,武靖小时候有一段时间都是跟在自己这个极得宠的小叔叔屁股后头的。武衡也愿意带他玩儿,武靖对这个小叔叔是有感情的。
“你们先?去后院,看看叔母那边有什么要搭把手的地方。这个时候不要怕繁杂费事,先?把事情料理?明白才好?。”
“老爷放心?去吧,看着?些长安别让他被?冲撞了。”
自古以来身后事在大?多数人眼里比身前诸事还要重要,成?亲生子做寿摆酒,只要自家愿意都能一切从简,只要没下帖子都能不去,下了帖子不愿意走这门亲事也可不去。
但白事不一样,人人都清楚自己也有这一天,管你信佛还是信道还是什么都不信,事到临头都免不了害怕,更不愿死后惨淡萧条。
孙娴心?带着?孟半烟往后院走,边走边跟她继续梳理?武氏各家的关系,见她一直安安静静不说话跟平常不一样,又?拉着?她放慢脚步仔细解释起来。
“咱们跟伯府和小叔都是一个府里分出来的亲戚,这会子帮别人就?是帮自己。现在站干岸图轻省,往后咱们家要是有什么事就?没人来了,这道理?你可要明白。”
孟半烟独自一人持家,不近宗族不靠爹娘,孙娴心?怕她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母亲放心?吧,这个道理?我要是还不明白,就?枉为人了。当初家里出事,我也是靠两个舅舅帮衬才撑过来的。亲戚之?间,不求时时刻刻都亲密无间,只要这会子的心?是好?的也就?够了。”
孟半烟地挽着?孙娴心?胳膊,做出一副十足亲昵地样子,更加低声跟她说道:“我是刚刚看见两个穿麻戴孝的女人在咱们过来路上拐角处拉扯,我又?都不认识,光顾着?琢磨这事才没说话的。”
“拉扯?都长什么模样?”
“没看清,就?那么一下子,她们看见我们过来,就?躲开了。”
孟半烟摇摇头,从一下马车开始她就?觉着?不对劲。府里乱都是其次,主?要是下人仆从眼里没见着?哀切。
这样的大?族人家,即便?是旁支家中?奴仆也基本都是家生子,不是家生子也是签了卖身契的,换言之?奴仆们的性命是跟主?人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当初孟海平身死的消息传回?家里,哪怕家中?上还有老太爷孟山岳和柏氏,下还有孟半烟和王春华,家中?奴仆也无不惊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