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點頭:「這個好,小東西睡覺像坨冰,湯泉也引了,不如鑿個池子,夏日裡游水啊。」
「是了,」老僕嚴肅起來,「二姑娘打北境來,聽說那地兒荒僻,千里炫黃無綠影,只怕還不會水,咱們南域夏秋愛刮黑風,前年水都淹進府里來了呢,學鳧水這是一等一的大事。」
龍可羨把齒舌間那點甜味兒咂乾淨,垂頭喪氣跟在阿勒旁邊,聽他叨叨著,把往後一年的日程都給她草草地定了,要上書塾,要學功夫,要把她養成個看起來粉雕玉琢,實際上能一拳打倒一頭牛的女孩兒。
***
臨近年關,府里事忙。
剛好不到兩日,龍可羨和阿勒又鬧了起來,這回鬧得厲害,已經有整整兩個時辰沒有說過話了。
阿勒氣得拎起鞭子出了府,龍可羨蹲在湖邊戳泥巴。
湖面結了冰,有幾個小廝繞著湖在扎籬笆,這是防著龍可羨玩起來沒分寸,一腳踩進冰窟窿里,她握著枯枝,正戳得起勁,籬笆圍過來時,也只好挪了位置。 冬日裡,花園也沒有餘下幾朵吉素仙葩,猖獗的藤蔓殘葉凋零,被北風吞吃得只剩一副遒勁厲韌的碧骨,牢牢攀在牆垣,龍可羨就蹲在藤蔓下,數著螞蟻。
她不覺得無聊的,數數螞蟻,戳戳泥巴就能自得其樂地過一下午。
那排成長隊,井然有序的黑色小衛兵走在砌石上,趁著天氣尚暖,有條有理地搬運食物,龍可羨看得嘖嘖稱奇,腳都要挪不動了,她以前餓肚子的時候,從不知道這些芝麻粒大小的蟲子如此聰明,儼然像支黑甲小軍了。
正看著,那間隔有致的黑甲小軍綿延向牆角,隱沒到一片片肥厚的草葉下,龍可羨的眼神跟著延伸而去,驀然看見了草葉聳動,葉片邊沿漏出了幾叢黑毛。
她想都沒想,蹭地站起來,像是恪守了某種狩獵本能,渾身繃得像起勢的豹子,咻地就拔地而起,撲向了牆角。
身軀滾地聲,和微弱的鳴叫聲同時響起。
是只小黑貓啊。
角落裡的草葉被龍可羨滾亂了,她趴在草地上,手裡攏著只小小的貓糰子。
她掂了掂,這團毛好像沒有一片葉子重,龍可羨驚奇道:「這般輕!」
不但輕,還小,團在這裡只有巴掌大,渾身的毛黑黝黝,只有瞳仁環著一圈琥珀金色,鼻子和嘴都被眼睛擠到了角落。
眼睛太大,臉太扁,渾身絨毛炸在風裡,瑟瑟抖著,看起來不但不好看,簡直是潦草得很。
龍可羨看了半晌,戳戳它,那截指頭直接沒入了絨毛,觸到它細細的肋骨,龍可羨驚訝得低呼一聲,叫它:「貓球,肉少少的,不可以,炸丸子吃。」
「喵嗚。」小黑球傷了腳,窩在這裡等死,誰知道等來了個要將它炸成丸子的小姑娘。
它發著抖,龍可羨看著它的眼睛,認真問:「你冷嗎?」
「喵嗚。」弱弱一聲。
龍可羨站起來,殷勤地給它騰條道兒:「你走吧。」
「喵……」謝謝啊,但它根本跑不動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