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语言的落下,维利多的皮肤变得干瘪、皱巴,像极速老去的树皮。
兰索震惊地望着他,不仅惊讶于内容,更震撼于对方的‘死亡’,他抓着对方的袖子,眼泪又流出来。
“我们不愿面对自己即将死去的事实,我们坚信艾卡亚什是崇高、无上、永恒的福音地,而我们,终于找到了这座永恒不变的乐园。”
“我们死去那天,一场罕见的星磁暴降临于此,导致此后每隔一段时间,天空都会重复这罕见的天象。植被始终茂盛,生灵的数量永远无法增长,这片土地按部就班地上演末日时的景象,不可改变,不可动摇。”
“人们总会偏执地追求美梦,下意识抗拒接受如此残酷的真相,即便有不少人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但大家互相安慰,彼此蒙骗,渴望度过没有战争的、最宁静的生活,渐渐丧失了关于死亡的记忆,坚定认为自己只是凯旋的普通士兵,直到……我们找到了你。”
维利多用力握着兰索的手,他的躯体被抽成灰雾丝线,向着高高的天幕飞去,又宛如始终惦念着什么的风筝,在虚无中挣扎着,不曾脱离兰索的视野。
“或许是对虚无的执念催生了我们的意志,我们不清楚你的父母是谁,大概是在战争中死难的爱侣,他们将你安置在一个结实的山洞里,那时的你因饥饿即将夭折,在一次巡逻中,我们找到了你。”
维利多望着他,依稀间,他回忆起自己越过山野时听见的风中残烛般生命的啼哭。
“为什么我没在虚无中死去呢?”兰索哽咽着问他。
“是啊,我曾经也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这个孩子是幸运的呢?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后来,我从阿哈的话语中得到了解惑——你的双亲应该有着令使的能力,他们对自己所行命途的体悟如此深刻,以至于在那几秒里,他们保护了你。”
“再强大的普通人,在星神的伟力面前也渺小如虫孑,可凡者的荒诞与可畏都在于此。”维利多叹息一声。
“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你长大了,或许因为你还活着,又或许因为你是受庇护的、特殊的那一个。当你十几岁时,哪怕再自欺欺人,愚钝自私的我们也意识到……你该走了。”
“我不想自己走,我想和你们一起走的!”
兰索用力抓着维利多的手,竭尽全力地大喊,试图挽回。
可对方的面容依然破碎,躯体形同枯槁,他悬在空中,无数替身使者向他伸手,在即将接触的一瞬间被隔绝。
维利多心碎地颤抖了一下嘴唇,声音幽幽递来。
“我们恳求愿意帮助我们的星神瞥视,除了阿哈,没人愿意穿越虚无注视一颗死地之星,但只要屏障存续,祂就不能插手此间一切,最后,我们决定关停最后一台中继器。”
“兰索,我们唯一的愧疚,就是当初私自干预了你的意志,利用你对探求寰宇的热情,暗示你打开了那扇门。”
维利多的声音飘忽不定,他年迈浑浊的语调开始哽咽,淡薄得如同风。
兰索发现无论自己怎么用力,都抓不住他了。
他突然回忆起过去,自己发现那扇门可能通往外界后兴致冲冲跑去告知主教时,主教脸上那抹鼓励又释怀的笑意。
“实际上,我们并没有把握能在屏障破碎后保护你不受虚无的侵染,但我们和阿哈做了笔交易,祂答应我们,即便死亡,也会将我们安置在你身边,哪怕失去记忆,没有意识,我们仍是你的家人,会保护你到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