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冰跨坐在摩托上,一條腿踩著地面,從斜前方回頭看他,眼角帶著笑意,「怎麼,時夏老師,你害怕了?」
時夏的臉騰一下漲紅。
這是十年前他給牧冰補習功課的時候,把他問煩了才會蹦出來的調侃稱呼。
他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還能從牧冰的嘴裡聽到。
時夏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某種挑釁。他抓住牧冰的上衣下擺,勇敢地跨上摩托車后座,那塊位置結結實實地下陷了一塊。
「誰害怕了?不會是你害怕了就往別人身上推吧。」時夏嘴硬道。
牧冰笑笑沒接話,只調整了一下車身方向,確定座椅承重,「頭盔戴好了嗎?」
「戴好了。」
「腳放在踏板上,別伸腿也別亂動。」
「知道。」
「最後,抱緊我的腰,我不停車絕對不可以鬆手。」牧冰往後一撈,抓住時夏的手放在自己腰上,「知道了嗎?」
「你是不是把我當小孩啊?」時夏不滿道,「我看上去有那麼弱智嗎?我是心智健全的成年人,用不著你這麼替我——」
時夏的話還沒說完,牧冰忽然冷不丁地發動了引擎,下一秒,整輛摩托車像離弦的箭一樣突然沖了出去,連一點心理準備的時間都不給人留。
「操!」時夏驚出了一身冷汗,條件反射地緊緊摟住了牧冰的腰。
和坐在汽車上的感覺截然不同,狂風就在耳邊呼嘯,身上所有不貼身的布料都被吹得亂七八糟,外套的領子紛飛起來,打在胸口上甚至生疼。
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清,只有腎上腺素在突突地往外冒,時夏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脫離地心引力飛出去了。
但是人不會飛,人只會重重地掉在地上摔死。
時夏簡直不敢想像萬一他不小心鬆了一下手,或者腳沾了一下地會發生什麼樣的慘劇。
然後他就發現離他們不遠的前方,有一塊高高凸起的土坡橫在路中間。
而坡後沒多遠,就是一棵兩人合抱的大柳樹。
「牧冰!」時夏高聲吼道,「躲開!有坡!有坡!」
然而牧冰就像沒聽見似的,直直朝那個坡衝去。
時夏聽見自己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叫聲,高行駛的摩托車在軋過土坡的一瞬間直接飛了起來,時夏感覺自己的心臟也被慣性從胸腔里猛地拉扯出來。
然後牧冰握緊車把,下壓車頭,穩穩地落在了前方的平地上。
時夏的心臟還沒來得及咽回去,牧冰就在毫不減的情況下拐了一個急彎,輪胎在地面摩擦發出一聲刺耳的巨響,車身幾乎45度角傾斜,以極快的度完美避開了幾乎就在眼前的柳樹,拐上一條平坦的大道。
時夏前胸後背全被冷汗給浸濕了,心臟跳得像擂鼓,劫後餘生的慶幸後知後覺地涌了上來。狂風依舊在他耳畔怒吼,卻帶來一種淋漓盡致的爽快。仿佛在剛才的一瞬間,人生中所有壓力、焦慮和不快,都跟著飛奔馳的機車一起甩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