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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一只皂靴踩进污水坑中,溅起大片浑浊的水点。
脚步声回荡在这条寂静的巷道,惊醒了一个个寄居在这里的生物。
窸窸窣窣的躁动声中,一只浑身遍布伤痕,却异常壮硕的野猫呲着牙齿,从拾荒乞丐的头顶跳过。
一人一猫几乎同时抬起眼眸看向这位不之客。
在这个年月,敢穿武服佩长刀的人,恐怕都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乞丐明白这不是自己能够抢劫的人物,那野猫自然也没有宵夜可吃。
人和猫又不约而同的挪开了眼睛,手脚并用,匍匐在泛着腥臭味的油腻面上爬了出去。
动作难看,度却奇快无比。
夜幕之下,人和动物之间的区别已经接近于无。
如果说成都县是一具活力澎湃的鲜活肉体,那各条主街是维持生命的动脉,这种肮脏逼仄的巷道则是遍布血栓的毛细血管。
管网错综复杂,主要功能就是藏污纳垢,维持城市表面上的繁华。
说的直白一点,这里是秩序之下的荒蛮带,十分适合杀人。
也极其适合被杀。
“怎么会选这么个儿见面?”
巷道的尽头,一座肉山堵在这里。
余寇两手捻起袍脚,生怕沾染到周围的污秽。
对于这位出身娇贵的道爷来说,偶尔去连锁精舍给那些贪妄成仙的凡夫俗子讲道‘售课’,已经是世间最艰苦的事情了。
哪怕是披上了那一身飞鱼服,他也从没有想过要来这种方。
月光从巷道上空的一线穹透射进来,撕碎黑暗,露出李钧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回禀大人,小人选这个方也是被逼无奈。”
“现在顾邕没了,蜀道物流群龙无,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在盯着我,想要拿住我的把柄拉我下水。小人也是费尽心思才找到机会来见您,还请大人您见谅。”
余寇嗤笑一声,“你在教坊司花酒也算费尽心思?那头牌被快被你拆散架了吧?”
“藏拙自污罢了,这点细微的小把戏怎么可能瞒的过大人的慧眼。”
面对李钧拙劣的马屁技术,余寇轻笑着抬手在鼻尖挥了挥。
这位锦衣卫总旗没有继续拘泥这些细枝末节,直接切入重点,“我让你收集的东西,带来了吗?”
“要是没办好小人怎么敢打扰大人。”
李钧从怀中拿出那份记载着顾家行贿的电子卷宗,交给了余寇。
“这里面记载了举荐以来蜀道物流经手的所有清贵玩物,大部分都是孝敬给了那位吏部考功司掌固冯。”
余寇低头浏览着卷宗内容,片刻后不禁冷笑,“这位冯大人官位不高,品味倒是不低。这些可都是市面上见不到的好东西啊。”
李钧侧耳听着巷内的动静,四周依旧是一片寂静。
人还没来?那得想办法拖点时间啊。
李钧展开一个谄媚的笑容,“大人,小人有一事不了解。这顾家可是儒教的三等门阀啊,就凭这点东西真能扳倒他们?”
“能不能,要看动手的是什么人。”
余寇表情高深,扬了扬手中的电子卷宗,“如果是我们锦衣卫递上去,那当然溅不起一丁点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