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国朝堂,国主坤达明贵因为守相之死表现得悲痛不已,下旨厚葬不说,还封赏了一些有过功绩的徒族贵胄。
可谁能看不出,这朝局……要变。
桐府内。
桐母给桐关披上一件厚实袍子,便关门离开,只留桐关和桐炎在书房谈话。徒兆的死,让这对父子难得面对面坐了下来。
桐关仍是一脸怨怒,不愿多看自己儿子一眼。他目视前方,眼神中透着担忧和力不从心。
桐关说道,“接下来的路,走错一步,我桐族就是万劫不复。”
“父亲何出此言?”
“国殿看着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汹涌。你出走多年,很多事情不甚知道。”
“父亲可是想说几年前的三夫史分权之事?”
桐关将身上袍子裹了裹,说道,“王权相权相互制衡,是石国的立国宗旨。只不过,国内士族大姓千百年展,抱团联姻,以至国族势力难以掌控地方士族,日呈颓势。相权盛,王权衰,成了咱们国主的心头大患。”
“国主不还是轻而易举,收回了国卿司的权利嘛。”
“轻而易举?哼,你这个愣头青、不孝子,若是当年不那般任性出走,也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无知言论了!”
说道此处,桐关气不打一出来,可今天自己叫桐炎过来,并不是为了责备。桐关压制下怒火,继续说道,“徒兆死了,可你看看守相院,运转如常,一点都没有乱。一干得力官员几乎都由徒兆栽培提拔,徒族亲信、外戚不在少数,他们对徒兆的衷心不能小觑。国主当年步步为营,才得以收回国卿司的权利。那还是因为其他城池的徒族子弟实在太不成气候,作威作福,才被抓了把柄。”桐关叹口气,“可那一局,谁输谁赢,还真是不好下定论呀。”
桐炎是个聪明人,父亲话至此处,他当然明白弦外之音。
确实,失了国卿司的权利,却借着国主之手铲除了一批徒族纨绔。徒兆虽然丢了些族内威望,可将徒湖送入了国卿司呀!
桐炎此时此刻,涌上满心愧疚。父亲斡旋于这样的国主和这样的守相之间,常年来保全桐族,该是何等艰难。
桐关仍然没有看桐炎一眼,继续说道,“你回来多日,想必也听说了,不久前国主同意了徒湖的‘还利于民十策’。”
“徒湖也给儿子看过,是个不可多得的良策。”
桐关始终带有些偏见,说道,“良策不假,问题也会接踵而至。”
若是以前,桐炎只会觉得是因父亲古板老旧的思想,才会总是担心任何变化。可眼下,他多少能理解父亲一点了。国内势力盘根错节,一片树叶引的涟漪,都有可能掀起轩然大波。他桐家掌管的是兵权,相比那些文臣,国主怕是更加担心他们桐家生变。父亲忌讳一个变字,还不是因为国主忌讳他们桐家会‘变’!
可造化弄人,如此古板不愿变通的桐关,却偏偏生出一对性情使然,最不愿循规蹈矩的儿女。
今日谈话,让桐炎心情愈复杂。桐关没有看他,可他却一直看着父亲沟壑纵横的面庞。若是妹妹桐灵不搞什么比兽招亲,安安分分地嫁与一个书香门第,或许就不会遭遇如今的不幸。若是自己当年没有离家出走,安安分分地留在父母身边,或许就可以为父亲分解这些忧愁。
想至此处,桐炎深深自责,泪欲夺眶。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对自己的父亲,说了句,“对不起,儿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