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在华北平原的一条坑洼不平的机耕道上,一辆破旧的货运三轮车正轰隆隆地行驶着,伴随着动机的轰鸣声,车屁股后面的排气管里喷出阵阵黑烟。
机耕道两旁种着大片的玉米,郁郁葱葱,一眼望不到头。
三轮车上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他身材削瘦,颧骨突出,上身穿着一件褪色的红背心,下身穿一条黑色短裤,脚上穿着一双灰扑扑的黄凉鞋。
时值盛夏,太阳虽然已经落山了,天气仍然非常炎热。他脸上布满了油汗,背心早就被汗水湿透了,油腻腻的粘在身上怪不舒服,在外面奔波操劳了一天,他疲惫至极,很想回家洗个澡,好好睡上一觉。
在机耕道上颠簸了十几分钟后,他把三轮车拐进了路边的一条羊肠小道,往前行驶了几十米,在一个农家小院里停下了,面前是一座破败的瓦房,他们一家人就住在这里面。
他从车上下来,看见屋门半开着,里面亮着灯,迈步径直往里走去。
走进门来,看见儿子正趴在一张凳子上做作业,其他房间关着灯,不见老婆的影子。
“你妈呢?”杨庆文问儿子,奇怪她这时候怎么没在厨房里做饭。
“没回来。”杨晓林答道,低头继续做作业。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杨庆文心里有些纳闷,老婆的单位六点钟下班,此时已是晚上七点半,按说早该回来了。
“莫非她加班了不成?”杨庆文暗想,这是偶尔会有的事儿,没啥好奇怪的,只是不知道她今天什么时候回来,自己肚子早饿得咕咕叫了,等她回来做饭看来是不现实了,没办法,只好亲自下厨房去做饭。
半个小时后,饭菜做好了,老婆还没有回来。儿子明天还要上学,他决定不等了,给老婆留了些饭菜,就和儿子先吃了。
他很少下厨,手艺不行,炒菜时盐放多了,儿子吃得直皱眉头,又不好说出来,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咽。
吃完饭,天都黑尽了,老婆黄桂花仍然没有回家。
那时没有手机,家里也没安电话,不能打过去问。
等到晚上九点钟,还是不见老婆回来。
杨庆文有点着急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呢?就算加班也该回来了吧,以往就是加到最晚的时候,也不过八点就会回家,从来没有到晚上九点还不落屋的。
他有些担心,决定去老婆单位看看是什么情况,到卧室里拿了把手电筒,径直往屋外走去。
儿子见他大晚上的要出去,急忙问道“爸爸,你要到哪儿去?”
“我去接你妈回来。”
“我和你一块儿去。”
“你去干什么?明天还要上学,洗了脸脚,早点上床睡觉。”
“不,我就要和你一起去。你走了,我一个人在家里害怕。”儿子可怜兮兮的说,他今年刚满十岁,胆子还很小。
杨庆文满不在意地说“屋里又没有鬼,有什么好害怕的?听话,乖乖在家呆着,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就走了出去,反手把门关上了。
他启动三轮车,轰隆隆地开出了院子。
不一会儿又走上了那条坑坑洼洼的机耕道,沿着刚才的原路往回走。这是老婆回家的必经之路,他想也许自己会在路上碰见她,特别留意路上的行人(尤其是骑自行车的,因为老婆就骑自行车上下班),以免当面错过。
在皎洁的月光下,他先后看见了两个骑自行车的和三个走路回家的,近前一看都不是老婆。他心里有些失望。
两旁的玉米地里响起此起彼伏的蛙鸣,嚷得他本就焦急的心情更加烦乱。他加大油门驾车疾驰,耳畔传来呼呼的风声,十几分钟后,就到了老婆工作的石门市液压件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