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碗药的味道和平常所见的那种安胎药并不一样,婠婠轻轻嗅了嗅它的味道,现里面好些药材的气味并不是她所熟悉知道的东西。不过既然是乳母们检查过无误,亲自递到她嘴边的,她也没多想就服了下去。
这副药下去后不久,她便感到腹部涌起一阵温暖的热流,似将她妥帖轻柔地包裹了起来,让她感到如在母亲的子宫里那般舒适。
她在睡梦中舒展了眉头。
傍晚时分,婠婠再度醒来。既然好不容易得到再在婠婠身边贴身照顾她的机会,华夫人凡事不放心交给他人,日夜不分地守着她,连洗脸梳头这样的小事都要亲自为婠婠做。
婠婠略劝过她两句,让她乐得去享享清福偷把懒才好,她不听,说自己还健朗的年纪,想多陪在她身边,她只好不再说什么。
华夫人端来热水给婠婠洗脸,婠婠便问她方才她端来的是什么药,她吃了觉得很好,又请女医吏们来诊脉,医官们也说她的脉象平稳了些。
“是陛下命宫外的医师给您调配的罢,我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方子。”
华夫人随口搪塞了过去。
她扶着婠婠在小桌前坐下,将玉筷递到婠婠手中守着她用晚膳。
婠婠环顾了下四周,又忍不住问:“陛下呢?怎么还不见他人?”
站在珠帘外萃霜觑了华夫人一眼,入内伏在婠婠耳边小声道:“王府里的孟夫人犯了旧疾,陛下亲自去照料几日便回。”
原来他是去看望他的母亲去了。这自然是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婠婠也无法说什么,可是她才怀上宝宝,胎相极不稳,也正是最脆弱的时候,他一眼都不来看她么。
婠婠心里有片刻的酸涩,但她当然不会为了这个去和他生气,她知道他的生母比她更加辛苦百倍。
于是她也避开华夫人的耳朵,小声去回了萃霜一句:“本宫如今的怀相不大好,顾着自己的身子,所以不能亲去探望照顾她,也是本宫失礼。你便替本宫准备几样合适贴心的礼物送去给孟夫人,让侍奉的下人们加倍小心照看,替本宫向她道个不是失礼吧。”
*
皇后有孕的事情禁宫之中并未刻意隐瞒。
相反,在圣章皇太后的示意默许之下,消息还传播地极为迅,以至于不到三日之内几乎满都皆知。
那日和晏珽宗在西馆里唇枪舌战良久、还欲撞柱明志的某老臣回到家中后,却见自己的老妻正和儿媳们风风火火地开了合家府库,带着管事和仆妇们清点库房收拾了家中珍藏的奇珍异宝药材补品出来,一副预备给人家送礼的模样。
他身心俱疲的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教训妻妾儿媳们:“光天白日的,你们翻箱倒柜、做什么这样大的排场!哼哼,我还以为宫里头抄家的来了……”
其妻拄着拐杖斜他一眼:“虽还未抄,可纵得你这张嘴在宫里乱嚼舌根,我们也离抄家不远了。”
他想起今日御前的遭际,不由得又羞又恼,气道:“妇道人家无知,男人官场里的事情你们懂什么!别瞎议论……”
“皇后娘娘殿下有孕了!您不知道么?”
他的儿媳忍不住回道,说话间隐隐有不耐之色:“现下里外头的人都知道如今的皇后娘娘是亘古少有的贤后,腹中怀着好不容易托生的小皇子殿下,却连自个安胎养身都顾不得,还要跪到皇邕楼里去给弹劾攻讦她的文臣言官们说好话求情。”
说着她的声音便低了下去,微微颤抖不安起来,“娘娘受惊晕厥,小皇子殿下只怕可能也要不好……说起来,这是当今陛下的头一个孩子,又是元配中宫嫡出,即便是个小帝姬,只怕宠爱起来还要更甚前头的圣懿帝姬娇贵呢,倘或折在我们家里人的手上——”
“若是小殿下折在咱们家,我也不活了,索性早早抹脖子寻了死,来日抄起家来,还省了受苦的罪!”
老臣的一个妾接嘴哭嚎道。
他险些当场晕倒,气骂道:“你们这些妇孺、妇孺之辈!我肝胆忠诚、一辈子为国为君鞠躬尽瘁、小殿下怎么就是折在我手里了!你们、你们——”
“放你娘的狗屁!你尽日少说几句屁话,我们阖家上下上百口的性命才保住了!皇后肚子里这一胎要是没了,你们今日上谏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不了要给小殿下殉葬!你个臭老儒,还敢说自己鞠躬尽瘁,皇后的祖父、太后的生父还不敢这么说自个呢,你倒有脸给自己贴金!我看你再出去乱嚼舌根,索性我先拿包耗子药毒了你罢了!与其死我一个人杀夫之罪,免得全家被你拖累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