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莹白的小手抚上了书房的花格窗,蓁蓁轻轻推开窗户,踮起脚尖向外张望一眼,樱唇轻启,似是无声地咕哝着什么,随后拢起耳侧的几根碎,声音里带了一丝淡淡的遗憾,轻轻道:“时常遇到边境骚扰,自会想方设法应对,且小战不断;而毫无战事下所谓的治军,也只是严格要求而已,并未真刀实枪地上过战场——在这种情形之下,十三会毫不犹豫选择猛威将军治下的兵士。二兄,你如有雄心,这种事上,是不可随意对待的呀。”
这声音柔若春风,可是,落入陈跃的耳中,却如惊雷般振聋聩!
的确,一向虑事周全的他,却忽视了一个极重要的问题:实践出真知!而这,应也是猛威将军最受父君倚重的缘故吧?
“笃笃笃”,门轻响了三下,鱼儿的声音禀道:“公女,卫姬的侍女清良已经穿桥而过,向这边来了。”
“知道了。”
漫不经心地应着,蓁蓁踮脚从窗口向外望去。
此时已是仲夏,远处的大湖上荷叶田田,偶有几支荷花骨朵从一片碧绿中冒出,虽未开放,却已在凭借自己的婷婷身姿,在其间争奇斗艳。湖中的小石桥上,一个纤细身影正匆急走下。
双手在衣袖中紧紧握起,蓁蓁转过身,目光坦然地直视着陈跃,直言不讳道:“十三今日来此,是想告诉二兄,猛威将军的嫡子是血煞所杀,那么,此事万一闹僵,谁会承担责任?
佗叔父在曹夕姑的压惊宴上曾辩称,血煞是父君授意他所请!
若猛威将军听闻此语,那不太平的株林之地,只怕再难平稳咯。
倘或他一怒之下倒戈相向,陈国的局势,恐会会出现难以预测的大动乱!”
猛威将军的嫡子被血煞所杀,陈国会由此出现难以预测的大动乱?!
难以预测的大动乱!!!
震惊地屏住呼吸,瞪大双眸的陈跃,良久方悠悠吐出一口气,紧蹙双眉道:“十三是要我拢住猛威将军?可是出了这种事,很难——”
镇定地望着陈跃,蓁蓁加重了语气道:“二兄,有些事贵在神,我已经布下局,你只要给父君去信,要快,要赶在佗叔父和太子大兄之前去信,而你,必须亲自去安慰猛威将军的家人。”
一只柔软温热的小手,轻轻搭在了陈跃肩上,蓁蓁附耳低语道:“今天下午,宛丘城内会出现一种言论:猛威将军嫡子的信息,是佗叔父暗中透露给血煞的。”
一阵脚步声渐渐近了,随后书房的门被叩响,一个带着哭音的女声急切传来:“公子,不好了,您快去瞧瞧吧,壶夏夫人去了夫人房里,不依不饶地无理大闹呢!”
“究竟为何事?慌慌张张成什么体统?”
一声沉喝,陈跃大步走到门口,一把拉开了门。
门开处,清良垂向着陈跃和蓁蓁施了一礼,方抬起微红的眼圈,道:“事情起因,不过为了一份山楂云糕——”
她的话尚未说完,一声清脆的女音便活泼泼打断了她:“嘿,二兄,你们两个聊着,我先去瞅个热闹!”
陈跃和清良只觉一阵微风掠过,眼前白影一闪,尚在书房内的蓁蓁便不见了人影。
两人震惊站在原地,难以置信地望着白影消失的地方,良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而担忧着卫姬的蓁蓁,运起轻功,几个起落已来到了卫姬院外。
院门四敞大开,呵斥声、低泣声、安慰声中,点缀着瓷器落地后粉身碎骨的声音,这种种嘈杂的声音,仿佛污染的河水一般,汇集在一起,沸沸扬扬从院内流出,其中,一个尖利的女声刺破了这片嘈杂,成为这嘈杂之曲的主角。
女声斗志昂扬,十分刺耳:“凭什么我要让你?我不让了,也不忍了!卫姬你能怎么着?!”
只听声音,也能想象此人的形象。不外是一手扶着奴婢,装作弱不禁风的样儿,一手却恶狠狠指向口中不忍的那个人罢了!脸上的表情么,应该是咬牙切齿地笑着,恨不能食其肉寝其骨的那种极其渗人的笑!
在门外站了三个弹指,蓁蓁脑绘出了仲壶夏狠图,俏皮一笑,对自己道:“走咧,去瞧瞧自己的想象力如何!”
院子里站了几个小宫女,皆是些做粗使杂物的,她们或站在树下,或站在廊檐下,手里则拿着花洒亦或端着空盘子,眼神却齐齐地望向正厅的方向——嘈杂声音的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