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珠落在手炉的镂空雕花上,一半蓄在花瓣的经脉上,一半从孔洞中漏下,浇在炙热的炭火上。那处红了一刹,颜色暗了一圈,那圈越来越小,最后恢复了与周边相同的颜色。
半滴泪,灭不了炙热的炭,就连花瓣上的小泪珠也被热意烘烤的干净。
她满腔难以诉说的情意,就像是手炉中滚烫的炭火,炙烤着她。一滴又一滴的泪,解不了她的情思。
十月初九,车队抵达了北境的最后一个官驿,渡涧官驿。明日一早,再走两个时辰,就是涧河关了。
房间内放了四盆炭火,她窝在厚重的棉被下,辗转反侧,一直到子时,都未睡着。
她掀开棉被,赤足穿上鞋子,随手披了大氅,偷摸打开了房门。
楼下守夜的官驿士兵靠着墙壁,睡得正香。
楼梯栏杆间露出的消瘦脚踝,缓慢移动着,木楼梯出轻微的吱呀响声。
窗缝透进来的清冷月光在地上印下一道光,她勉强能看清屋内的桌椅。前门被沉重的横木拦着,她摸索着走向后门。
后门只是上了小铁闸,她慢慢滑动铁柱,用身体顶着沉重的木门,从门缝中灵活的钻了出来。
她踩在雪地上,积雪挤压的沙沙声在夜色中有些渗人。
她脚步越来越快,最后甚至跑了起来。
地上的积雪刚好到她的脚踝处,月色下,红色的大氅带起积雪,被风卷向空中,再四散着落下。
她被积雪下的枯枝绊倒,扑向雪面。长未束,落在雪面上,被夜风吹动。她双手撑起身子,仰面躺了回去。
北境的夜空,月明,星繁。
天是干净的,雪是干净的,风是干净的,可这里,是战场。
她坐起身,抓了一团雪,双手捧着。白色的雪在她的手中一点点化成清水,从指缝间流出。
雾气随着她的呼吸吐出,被夜风吹散。
林擎睡得正熟,被陈鸣和从被褥中揪出,他下意识摸向枕边的绣春刀。借着月色,他看清身前一脸阴沉的陈鸣和,唤道:“阿兄?”
陈鸣和眉头紧皱,沉声道:“她溜出去玩雪了。”
林擎套上靴子,一把扯过床头挂着的大氅,埋怨道:“公主怎还越来越叛逆,真是胡闹!”
陈鸣和将毛毯塞在他手上,“我去煮碗姜汤,你先把她抓回来,她在后门那条小路上。”
林擎从楼梯中央的栏杆一跃而下,大步往后门去。
李凤鸾跪坐在雪地上,身前地上堆着一个雪球,她捧着雪拍打在雪球上,一下又一下,雪球变大了一圈。
“公主!”
林擎小跑着到她身后,她捧着通红的手放在嘴边哈气,回身看他。她眨着眼,眼眸内的喜悦像是一个十几岁贪玩的小姑娘。
可是她,明明也才十六岁……
斥责的话语卡在嘴边,最后是无奈的一叹,他将毛毯披在她身上,“公主,冻久了,会病的,回房暖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