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危机感席卷了江清雨的心房,回宫的路上,她坐在马车之中,前所未有的安静,就连马车停下来,婢女掀开车帘,问她要不要带些往日里爱吃的点心回宫,都没听见。
“小姐?”
婢女再次唤她,终于将江清雨惊醒。
这两个字落入她耳中时,江清雨倏然觉得很刺耳。
小姐?
未出阁前,婢女们一直这么称呼她。
嫁人之后,婢女们便唤她太子妃了。
如今倒是又叫了回来,实在是因为她身份尴尬,虽然住在皇宫中,锦衣玉食,能随意地进出当今圣上的宫殿,却至今没个明确的位份,也不知慕玄奕是忙得忘了,还是有意而为之。
江清雨原先不在意,那时她对于慕玄奕对自己的感情深信不疑,认为位份不过是虚名罢了。
所以当婢女称呼她为“小姐”时,江清雨不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反而还觉得这样听起来显得她很年轻,甚至有些高兴。
可现在听着,却莫名觉得有种讽刺的意味。
江清雨拧起柳眉,不悦地瞪了婢女一眼,呵斥:“谁让你不经过我同意就掀帘子的?!”
婢女被她突然变化的脸色吓了一跳,下意识松开掀着帘子的手,低下了头:“小、小姐……”
车帘没了支撑,放了下去。
隔着帘子,江清雨看不见婢女脸上的神情,只听见她低低发着颤的声音,说:“小姐,奴婢方才唤过你
好几声,可你都不曾回应,奴婢一时心急,就……就掀开了车帘,奴婢不是故意的,小姐恕罪!”
即便看不见婢女的脸,江清雨也能从她的声音中听出满满的恐惧,想象出她此时脸上的表情。
莫名的,她竟从中尝出了痛快的滋味。
原来让人恐惧,竟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怪不得从前在东宫的时候,时常能撞见一些嫔妃对手下的婢女太监动辄打骂,甚至见了血。
那时她感到不敢置信。
将人折磨成那副模样,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可如今——
涂染着丹蔻的纤纤玉手,捏着车帘掀开一角,足以让她看见婢女跪在地上害怕到簌簌发抖的模样,又不会让行人窥见车中她的面貌。
江清雨唇边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意。
余光瞥见车夫怪异躲闪的目光,她唇边笑意一滞,嘴角撇了下来。
放下帘子,她施施然坐回软垫中,语气中含着一丝嗔怪:“我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你何须害怕成那副模样?快起来吧。”
婢女小心翼翼地起身,战战兢兢地问:“那,那您还买糕点吗?”
婢女自然不是想自讨没趣,更不是想惹江清雨不高兴挨罚,只不过,以往每次路过这里,江清雨总会买她最爱吃的梨花酥,有时她忘记提醒,回去之后江清雨还会怪罪几句。
虽说江清雨刚才斥责了她,可却没有明确说买亦或是不买,若是她会错了意,回宫之后江清雨回
过神来,以她刚才的脾气,免不了又是一顿罚。
婢女心中叫苦,想不通自己究竟是何时得罪了这位主子。
平日里都挺好说话的,她难免随意了些,没想到突然被她怪罪怠慢,吓得她腿都软了。
被傅惊澜的事情搅得心烦意乱,江清雨没什么胃口。
闻言,她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说不买,可话到嘴边,猛然想起什么,咽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她说:“买些栗子糕吧。”
“是。”
婢女应了一声,忍不住在心中嘀咕着,主子什么时候喜欢吃栗子糕了,从前送去栗子从未见她吃过,难道突然变口味了?这也太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