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去年秋的一个晚上,娘死了。
不是老死的,娘才四十多岁;也不是病死的,娘平日身强体壮,走路健步如飞。
是被人活活打死的!
他娘女红很好,体力也好。
不仅能拿起绣花针做刺绣,劈柴担水这种事情也不在话下,在一个齐国小贵族家当奴仆。
因为被诬陷偷了三根缝衣针,然后活活打死了。
那三根缝衣针是他买的!
上司军头因为他马养得好,赏给他半吊钱,他知道娘一直渴望能有一套比较好的缝衣针。
主人家的针可不敢随便带回来,家里面想要缝件衣裳,纳个鞋底都需要跟邻居去借,久了,人家也不乐意,毕竟针是会磨损的。
于是他高高兴兴给娘买了三根上好的针,他清楚记得娘当时高兴得跟小孩子似的,宝贝一样把那三根针一层层包起来,贴身放在怀里。
都舍不得放在别处,生怕丢了。
就这样带着去上工,然后,等他再得到娘的消息时,就是噩耗。
他永远忘不了娘死的时候的样子。
早已冰冷僵硬的身上没有一块好方,两眼圆睁,眼神里依然充满屈辱!
尽管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一年,但他每次想起娘死时候的样子,依然自责到无以复加。
他恨自己,为什么要给娘买那三根针?
他恨那家齐国贵族,明明不是你们家的东西,凭什么血口喷人?
他也恨赵国官家,为什么要把疆土弄丢,为什么不要他们这群子民了?
但最终,所有的恨,全都化作一股莫名的冲动!
“我是赵国人,我是汉家子,我的身体里面……流淌的是汉家的血脉!”
“大哥早早夭折了,爹也很早干活累死了,剩下一个娘……也被人活活打死。”
“如今我在这世上,再无任何亲人,我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总有一,我要报仇雪恨!把那些该死的齐狗……全都宰了!”
他坐在一个小山包上,看着下面那一百五十多匹纯种战马。
这些马,是不允许跟其他马混在一起的。
因为都是种马!
“如果我能把这些马全都弄回赵国去,我会受到表扬吗?我会不会被软弱的赵国官家抓起来,连人带马再给送回来?”
“要是赵国大军能打过来就好了,这边牧场一共有三万五千多匹好马!要是全都弄回赵国去,那能武装多少骑兵啊!”
随后他不由得摇摇头,晒得黝黑的少年脸上,闪过一丝与年龄并不匹配的成熟。
“前阵子那位王爷过来,刚从这边换走几千匹好马,说是去攻打赵国……这种情况下,赵国的军队怎么可能打过来?”
“所以我在幻想什么呢?”
他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远方平线的尽头,猛然间卷起一道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