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懿追问道:「想必其中也是废了一番周折吧?对方是什么人家?是否心中不平,会做出什么报复的事情吗?解除婚约是对方提出来的,还是良贵人提出来的?」
面对李清懿一连串的追问,秦增这个惜字如金的人做出了详细的解释,如同大师教授三岁小徒弟一般有耐心。
「对方是潘御史的旧友,因家中老母亲去世,卸职丁忧。之后仕途不畅,如今也只是小小的地方官而已。他的长子,也就是之前与良贵人定下亲事的于公子,突然得了急病,变得痴痴呆呆,他家里人遍寻名医也没能治好,之后潘家就退了这门亲事,没多久,良贵人参与了选秀,顺利中选入宫。」
李清懿边想边喃喃道:「良贵人得到了皇上的垂青,紧接着,与她指腹为婚的于公子就得病痴傻了,也……未免太巧了些。」
秦增点头:「的确过于巧合了。」
李清懿犹豫了一下,问道:「所谓的皇上有意于良贵人,是谁透露的消息?潘家人是怎么知道的?」
「据说是在一次宫宴上,皇上的目光数次落在良贵人身上。」
李清懿闻言无语,「就凭这个?我所见过的女子当中,良贵人当真算不得什么倾世美人,也并无才情美名,性情也不是少见的那种,何以就被皇上一眼看中了呢?」
秦增的神色变得凝重了些许,「这就要从另一件事说起了。」
天光破除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在鱼肚白与天青色之间,添上了几缕金黄。
李清懿本想推开窗子散一散屋内憋闷一夜的气息,一听这话便顿住了动作,收回手微带疑惑的问道:「难道皇上与良贵人之间,还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事吗?」
「准确的说,并不是良贵人。」
秦增的目光望向窗外,看着一只鸟雀扑棱棱的跳上枝头,说道:「有一个人,兴许已经没有几个人记得了,但我看到过那人的画像,良贵人与其有几分相像。」
李清懿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寻常,迟疑着问道:「是谁?」
「是从小服侍皇上的贴身宫女,如瑛。」
他将目光转回室内,看着站在明暗交界处的李清懿,缓缓说道:「她比皇上年长四五岁的样子,先前是太后身边的女婢,因其聪慧细心,便被指派道皇上身边照顾饮食起居。皇上也很喜欢她,对她十分依赖,继位之前,一直是如瑛服侍左右,几乎寸步不离。」
「这也不奇怪,从小培养起的感情,比其他人难免要宽厚许多。」李清懿说着,话音一顿,好奇道:「大人说如瑛一直服侍皇上到继位之前?那之后呢,她去了哪里?为什么不继续服侍皇上?」
「就是因为感情太过亲厚,所以太后娘娘深觉不妥,对如瑛起了防范之心。所以,就在皇上继位的前一年,太后娘娘将二人分开了。」
李清懿不解:「不过是个宫女,就算皇上对其看重些,最多也就封个嫔妃,为何太后娘娘如此在意?」
「先皇对儿女们少于关爱,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政务上。皇上的生母也没的早,太后没有子嗣,在诸位皇子中,挑选了皇上到身边抚养,如瑛就是那个时候被指派到了皇上身边侍候,十几岁,正是一个女子最好的年纪,充当了姐姐,知己,甚至是母亲般的角色,将所有的温柔美好都给了皇上。同时,又是皇上成年之后的第一个房里人。」
秦增说到这,脸色微有些不自然,可李清懿似乎并没有留意到,只是顾自细思他说的话。
于是,秦增接着说道:「如此复杂的情感,是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帝王身上的。」
李清懿忽有所感,说道:「所以太后娘娘分开了他们?」
「不知道元衡郡主有没有与你说起太后的为
人。太后娘娘年轻时醉心权势,恨不得将一切都紧紧攥在自己手里。换句话说,如果不是这样,她也成不了皇后甚至太后。」
李清懿点点头,表示认同。
秦增端详着李清懿的眉眼,又说:「太后虽然不是皇上的生母,但她对皇上也是有养育之恩的。皇上对她不亲近,反而对一个宫女如此上心,她心中难免会不舒服。就如同天下间的婆媳关系一般,总有些争抢的意思,而中间这个被争夺男人,态度很重要。」新
李清懿细品他话里的意味,明白了他的意思。
「想必太后娘娘在这个时候,还没有真正生出分开他们的打算,但她肯定表明了自己的想法,甚至与皇上因为如瑛的事情生过争执,但皇上似乎没有体谅太后的心情,一味护着如瑛,这才让太后娘娘真正下了决定。」
秦增点头:「没错,太后娘娘认为,如果再放任下去,如瑛很可能成为巨大的威胁。皇上有可能会因为如瑛而做出违背她的事。而且,那时太后娘娘对皇位已经十拿九稳。皇上作为未来的天下之主,身边本就不应该有如此在意的东西或人,那会成为致命的弱点,是绝对不可以的。所以,太后娘娘无论是理智上还是感情上,都不愿容忍如瑛的存在。」
「太后杀了如瑛?所以皇上与太后之间才有了隔阂?可是,太后娘娘再怎么说,也是将皇上养大,亲手将他送上皇位的人,总不该……」
李清懿突然闭了嘴,意识到这不是她该说的话。
秦增瞥她一眼,倒没责备,而是说:「皇上并非不感念太后的养育之恩,但太后也并非全都是为了皇上,换句话说,如果换一个人做太后的嗣子,太后也一样会抚养那人长大,将那人送上皇位,她这么做,为的是保住她自己的地位,而不是为了皇上。」
李清懿明白了,「所以,皇上给太后地位及尊荣,却与她不甚亲近,还因为太后棒打鸳鸯,心里有了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