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尤利西斯确实凭借对自己“人类”的认知而留下了尸体;而系统,便利用着这一切,将那些本属于尤利西斯的数据感染,扭曲,试图占领成自己的。
它应当是成功了一部分。
当然,只有一小部分。
但也因为它的侵蚀,尤利西斯原本稳定的身体数据处于微妙的平衡,一旦被观测——便会崩塌,重新化成数据与符号,回到尤利西斯身上。
就好比现在。
他站在墓碑前,垂眸,世界在他感知中又变化了形态,真实的一切褪色,化成漫天深浅的黑灰,成为一串又一串数据符号。
尤利西斯还是一样不喜欢这种撕裂感。
可他又无比适应,如同本能一般。
空气的数据、石碑的数据、残雪的数据、泥土的数据、微生物的数据、骨灰盒的数据在感知中飞掠,最终停留在盒子里面。
那些本属于他的数据符号一直存在着,熟悉又陌生,其中一部分被悄然扭曲,又伪装着无事发生,而后在与尤利西斯感知碰撞的瞬间,崩塌,化作纷繁的数据流,奔涌进地上的人间。
而站在人间的青年正观察着那些数据。
它们悄然融进尤利西斯实体化的身体,成为其中的一部分乱码一如既往地伪装着,悄然连接成一条长链。
尤利西斯专心地感知着那些乱码。
它们是系统处心积虑夺走的战利品。
尤利西斯可以现在就把它们剔除,尽管系统的存在比较隐秘,找出来还有些难度,但这些乱码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存在着,完全不需要顾忌。不过尤利西斯不准备打草惊蛇。
相反,他有别的想法。
既然系统可以悄无声息地侵蚀他……那他,为什么不可以呢?
尤利西斯把自己的身体当成了数据战场。
他的数据将那些乱码包围,将自己加固后一致对外,链接着乱码的无形又脆弱的链条也在尤利西斯的操控下变了模样,留下一触就会崩塌的空壳拟态;而链条的尾巴,接壤着外围的那部分,扭曲的乱码渐渐化作“正常”数据符号,重新打上尤利西斯的刻印,然后再扭一扭,假装自己还是个乱码。
很好。
尤利西斯对于自己的工作成果满意极了。
而在他专心处理内在数据的时候,对外界缺乏观察的他完全没有发现逐步靠近的巴里。直到他退出那种感知状态,失焦的眼神重新汇聚在自己的墓碑上。
这件事儿解决了,那么就应该专注于另外那件重要的,也是促使他来到这里的事情。
尤利西斯唇瓣抿了抿。
好吧,他承认。
此时此刻,涌上心头的依旧是淡淡的歉疚感,以及某些难以具体言述的复杂感。
虽然真的主动迈出了第一步,也决定了要去和巴里见面,但尤利西斯依旧有种隐隐的不知所措。
他知道巴里会来看他,而且每年都会。
他真的把我当朋友。
但、但是……我应该怎么跟一位负责科学检测的警察解释自己的死而复生呢?而且我承诺过不再说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