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坊这一场火灾,只留下几堵土夯墙和几根未燃尽的房梁,依稀能展示出油坊原始的结构。
眼镜会计拿着本子站在油坊院子里,嘴角微微呲着笑,两个年轻人拉着尺子在测量。
“喂,尺子绷直,绷直,别弄偏了。”
眼镜会计指着一个小伙子喊起来,几个大步迈向小伙子:“喂,说你呢,你看看你这边偏哪去了。”
“会计,这边吗?”小伙子抬头问,表情有点傻乎乎。
“眼睛长哪去了?看不来是吧!说的就是这边,程东泉可难缠得很,尺子量错了,损失就会算错,他不跟你讲个理才怪?”
“哦,好,知道了,朱会计。”小伙子挪了挪位置道:“朱会计,你看现在咋样?”
“嗯…还行吧!”眼镜会计满意地点点头,喊道:“报数字。”
程东泉从家里出来直接去往油坊,既然着火了,总得去看看能剩些啥?免得将来跟大队扯皮。
头天晚上天也黑了,心里乱乱的,而且可能还有个别火星没熄灭,万一踩踏上去还把人烫伤了呢。
程东泉想得倒是没错,可快到油坊,就看到眼镜会计带着人又测量又点数的,心里顿时不是滋味。
油坊着火本该是我们承包方先来清理呀!他来算啥?程东泉一股怒火涌上心头,我让你量,哼!我倒要看看你这哈怂想干啥?简直没规矩了。
程东泉三步并两步向前走,眼镜会计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一转身赶
紧收起笑:“东泉,是你呀!”
“哼!”
程东泉鼻子底发出沉闷的一声,吓了眼镜会计一跳:“那个…支书让来量面积。”
程东泉斜着眼看着会计,冷冷道:“计量损失是吧!放心,赔得起。不过…”程东泉目光移向两个拉尺子的年轻人,看似眼熟的年轻人,他却怎么也想不起名字。
两年轻人见程东泉过来立马停下手,赔着笑,自知帮眼镜会计干着落井下石的活不地道,他俩相互看着,不知所措。
“你们继续量,继续。”程东泉挥挥手,显得挺大气。
两个年轻人摸了摸脑壳,齐刷刷看向会计。会计壮了壮胆子大手一挥道:“看我干啥?该干啥干啥。”
两年轻人相互使了个眼色,继续拉尺子,拉着尺子尾端的年轻人不放心地瞅了瞅会计。
会计比程东泉大五六岁,本已偏瘦的脸上戴着一副大框眼镜,显得脸更瘦小,个头和程东泉不相上下。
75年搜查程东泉家,他是最活跃的成员之一,无功而返时掉进茅坑,程东泉家的茅坑大但是浅,会计才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惹了一身臭,洗了好几天都散不去。
从那后,眼镜会计就恨起程东泉,一直想找机会报复,可惜自那次大队干部来搜查过后,程东泉收手了,会计干着急也没办法。
程东泉当然也憎恨他,只是在大集体生产时,人家是前丰大队干部,他程东泉一个前丰二队社员,胳膊
咋能跟大腿扭。
土地承包到户后,程东泉一门心思做棺材,几乎足不出户,连见都没见过眼镜会计,更没有机会面对面来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现在机会摆在眼前,程东泉开始琢磨怎么让眼镜会计丢人。
眼镜会计多聪明,要不然能在大队混这么些年?不管是老支书安排的还是他自作主张的,没有邀请金玉珍这个承包人到现场,这种做法就是错的。
起初,眼镜会计仗着老支书撑腰,底气十足,当看到程东泉黑破天的脸,一下子怯了场。
“东泉,已经烧了,别放心里去。”眼镜会计换了副嘴脸,假装关心。
“多大的事?我能放心里去,不就是亏几个钱吗?比起六年前你跳出跳进要给我按个投机倒把的罪名那可小多了。哼!怎么样?好不容易等到今天这个机会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