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扬起的一片灰尘里,他看见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见她唇齿拟合出的嘴型,艰难拼凑出一句:
——“我终于找到你。”
江稚茵还在笑:“看吧,我可是无所不能的。”
不知出于什么目的,闻祈脑中似乎并无情绪,一片空白,却陡然生出一个念头,他身子往前倒,就着跪下的姿势就抱住了她的腰,感受到从未触到过的温热体温,可能是蜷缩了太久而腿软。
江稚茵往后趔趄几步,用双手捞住他,偏头朝外大喊着,叫大聪明把他背起来。
那时的闻祈经常一个人沉默地画画,画面中往往只有一个人物,一个扎着羊角辫、披着红色斗篷、手里拿着一把宝剑的女孩。
像是也认同了大聪明的话,他经常在画本上写:“茵茵是大英雄。”
闻祈性格孤僻,并不合群,男孩子们踢球、玩好心人捐来的奥特曼或者赛车玩具,都没有闻祈的份,他更多时候是坐在花坛边上,看江稚茵踢毽子、跳皮筋。
有同伴朝他的方向指一下,江稚茵就偏头看过来,然后下场,问他为什么不去跟男孩子一块玩。
她写:“我带你去,他们肯定不敢qi负你,他们怕我。”
刚丢下笔,江稚茵就拽着他的袖子把他带到院子划出的那片踢球的空地。
具体怎么说的他不知道,但确实没人故意把球往他身上踢,尽管有些人不太乐意,但也没刻意刁难。
那是他第二次借到江稚茵的势。
第一次是刚见面的时候,他故意退到那片花坛里,让她看见,然后替他去告状,因为闻祈知道院里的大人都喜欢那个女孩,只要她开口,就有人会替他出头。
他本来……是没掺什么真心的,只想着跟她打好关系。
茵茵一定会被好人家领养——这几乎是无可厚非的真理。
将来她出去了,还能念着自己一点儿,攀个人际关系。
他从那时候就开始算计着,怎么能让自己熬出头,怎么能离开这个讨厌的孤儿院,怎么能够成为人上人。
但江稚茵被领养后,她无情无心,只说了那么一句“我会回来看你的”,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骗了人,她一次都没回来过。
闻祈那一点工于心计的恶毒念想,逐渐繁衍成不知名又莫名浓烈的情绪,他在无数个日夜里兀自恼怒,被这感情吞噬。
在长久又无望的等待中,他把爱都熬干了,开始恨起她来。
恨她撒谎还要给人希望。
他摘掉了那串蜗牛风铃摔在地上,剪碎了唯一一张福利院的大合照,期间剪破手指,血滴在稀烂的照片上,他冷眼看着。
可是第二天太阳升起,闻祈就又懊悔起来,恨又化为源源不断的爱,牵引他一点点黏起碎掉的照片,把摔碎的风铃藏进柜子里,换了一串新的。
福利院变化太大,没有风铃,茵茵不一定能认出来,就更不会回来了。
茵茵不能不要他。
他想要……
想要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