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上,清清楚楚的竖刻着四行诗:
我生君未生,
君生我已老。
我离君天涯,
君离我海角。
似是而非
定定的,我看着这五行诗。
这情诗,我越读越熟悉,总觉得似乎是在哪儿见过。皱着眉头,我开始拼命回忆曾经在哪儿遇见……突然,我回忆起来,曾经拜访薛济薛夫人时,安大少爷曾经误递给我一条丝帕,而帕上正绣着的一首五言诗歌——“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这首诗,与墓碑上的诗歌恰好对应!
犹记得当年萧奕铨在我试图‘嫁’给萧奕安时,曾以安少有中意的女子为借口阻扰……莫非,莫非这座衣冠冢的主人乃是安大少爷所爱慕之人?碑上的情诗,是安少藉以此来哀悼已魂飞魄散的一缕幽魂?
不会吧??!美好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脑子像炸开了锅似的所有乱七八糟的年头全涌了上来。怎么会这样?难道是萧昭煜喜欢上了九姨娘,而九姨娘却喜欢安少?当二男争一女陷入了僵局,所以安少就以“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拿走”为已念,用奸计陷害萧昭煜,也毁了九姨娘?
大脑,一下子被自己的想法所骇住了。
不会不会……萧奕安这个人喜怒无常,为人也亦正亦邪,但也绝对不会为了美色而一时晕头不择手段地做出天怒人怨之事?再仔细想想,安少的性格不是个会做出对自己不利事情的人啊……无论怎样,他就算再怎么爱玩女人,也不会玩到自己的姨娘身上吧?但是,他是个从小就没了母亲的孩子,难保对“母亲”极其迷恋的怪胎……
但是……萧奕安也是个做事情令人摸不着头绪的人。只有别人想不到的,没有他不敢做的。甚至,连大婚之夜的事情他都敢明目张胆的做出来,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这么一想,一股子怒气又开始往太阳穴上涌,连着思维,也要变得混乱起来。
总而言之,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安少这个人是畜生变的!倘若萧昭煜真的是他害的,那他就真是连禽兽都不如!
压抑着满腔愤怒,我一个人走进竹屋,满腹好奇的察看着。竹屋很小,屋内的布局也极其简单,但是从布满灰尘的程度来判断,这儿怕也是被人荒弃了多时。也许,是墓中之人死了之后,这里就再无人问津。
美好的心情全无,我心情沉重的回到草地上,看着一脸期待的萧昭煜,我只好尴尬的笑着,不好意思的说,“抱歉,我没能捉到。”
摇摇头,他并不在意。似乎,他也没注意到我此刻很是不自在的神情。
静静的坐了会儿,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再聊了会儿,见夜色已晚,夜间的湿气也愈发凝重,我便提议回府,而他也点头同意了。
从地道走回听雨轩,不顾他的反对,我坚持着把萧昭煜送回了东院。待到他安然入眠后,我自己再漫无目的的绕着萧府步行了一圈,最后才走回了北院。待到回到自己的处所时,天,已是微微发亮。
刚刚回到北院,肩膀就被人扣住,回过头,只见萧奕安板着脸,似乎是压抑着满腔的愤怒,神色恼火的发问道,“你去哪儿了?!”抚抚胸口,我瞪他一眼,心有余悸亦是没好气的抱怨,“我能去哪儿?!难不成还插了翅膀从萧府飞了不成?黑漆漆你突然一开口,想吓死我?”
钳制在肩头的力气减弱,默默的收回手,他尽量和缓了面色,只是语气依然不善,“你跑到哪儿去了?差人寻了很久,都不见你的踪迹……”
“萧府这么大,我散散心都不行么?”
“你知不知道你当着众人的面,居然……”瞥了我几眼,他终于隐忍不住,板着脸咬牙切齿的训斥道,“你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我之前是如何嘱咐你……”
“天杀的!你该去怪你那酒后胡话漫天飞的三哥!”不提还好,一提我所有的怒气都上来了,满腔愤怒的,我朝他回吼,“你脑子怕是进水了!莫名其妙的冲我发什么火?!”
这一吼,他的话语倒也立刻停止,默默无言的,他直视着我。良久,他忽然一声叹息,似乎很是无奈,“无论怎样,你下手也太重了。再偏一点,怕是要毁了他的左眼……”
“活该!”冷笑一声,我掷下两个字。
不耐烦的瞥我一眼,他忽然扣着我的手腕,顺势就拉着我往外走,一边冷淡的开口说,“和我去西院,向三哥赔礼……”
“大半夜的去你个头!要去你自己去,别拖上我!”我努力挣扎着,可毕竟女人的力气是敌不过男人,我被他拖着踉跄的走了好几步,混乱之中,他怒气冲冲的想要钳制住我奋力挣扎的身子,却意外的突然紧紧握住了我的右手,他的手指不偏不倚刚巧按住了伤口处,痛楚,顿时从伤口处传来,皱着眉,我吃痛出声。
不解的,他看向我的右手,藉着月光,他也看清楚了我受伤的右手,“你怎么会受伤?”他的语调,顿时充满了惊讶。
“不用那么讶异,这全拜你亲爱的三哥所赐。他不是受伤了么?刚巧我也流了血,算是两者抵消互不相欠。”忿然的收回右手,冷笑着,我讽刺的开了口,“我知道你和你三兄俩情深,要去你自己去,别赖上我。”
定定的看着我,安少颇是无奈,“你的脾气,就不能收敛些么?”
“别人敬我三分,我自然还他五分!至于你哥哥,还是免了罢。”低哼一声,好笑的,我挑挑眉,反讽道,“我没你那么好的性格,被人扣了一顶绿帽子还能如此心平气和,如此气度优雅的送上门去道歉。要去你去,我不拦着你。”
“此时非彼时,三哥他最近心情不好,你也应该有所体谅……”
“不如我去求太子,什么时候他心情好了,再把他放出来?”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我的语气很是冰冷。
不待他回答,我转身走到自己的居所,推门入内,走至铜镜前坐下,给自己揉了揉酸麻的小腿,我再把发髻上佩戴的的发钗、簪环一一拿下。
细碎的脚步声慢慢迫近,安大少爷亦是推开门走了进来,一言不发的,他徐徐步上前来。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他无所顾忌的一屁股坐在了床沿,静静的盯着我,在盯得我毛骨悚然之际,却忽然开了口,“海棠……我已经被责罚过了。”
愣了愣,我点点头,顺手把耳饰取下放进锦盒里,简单的回应道,“嗯。”
“何必罚她?说出口的话毕竟也收不回来。”一头青丝,随即被我散开,我拿起木梳,不大习惯的用左手给自己慢慢梳理起来,“再者,将来也是要麻烦大少爷你给婉之写休书,我正愁找不到理由。如今也该感谢她,连理由都替我想好了。”
透过铜镜,我看见他此刻的面色忽然变得僵硬。皱皱眉,他有些不悦的开口,“你究竟想如何?该罚的我也罚了,你若心中不悦,大可不必如此阴阳怪气,有话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