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大眼睛看着他手里的珍珠簪,我一时无言以对,“这,这……”
“放火之前,朕先命人去萧府各宅院里详细搜查了一遍。没想到,却搜出来……林婉之,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不是朕当年送给你的珍珠簪么?”他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温和且愉悦。甚至一对时常流露着刻骨寒意的眸子,此刻也不再漠然,而是流淌着一抹我琢磨不透的复杂情绪,“婉儿,眼见它崭新如初,丝毫没有损毁……难道、难道你一直珍藏着朕送给你的东西?!”
77 蝴蝶沧海(3)
“婉儿,眼见这簪子崭新如初,丝毫没有损毁。莫不是、莫不是你一直珍藏着朕送给你的东西?!”
“我,我,不是,这不是……”撑起身体,我慌忙站了起身。一激动,说出口的话也有些含糊不清,“李玄琛,这支珍珠簪其实是、是别人送的……不,是我,我自己再买的……”
话及此,看着李玄琛复杂莫测却隐隐流露着一抹得意的神色,我蓦然住了嘴。顿了顿,方才僵化的思绪倒也逐渐恢复镇静。清了清嗓子,我故作不解地问,“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是??”仿佛是我的错觉,李玄琛的神情忽然变得僵硬,却又在下一瞬恢复正常。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他在我耳际轻描淡写地开口道,“倘若不是,倒也为朕省去一件恼心事儿。方才把玩着簪子,朕还在思量,究竟要采用怎样一种法子,才能让婉儿你死得不那么痛苦。现在看来,似乎是朕过虑了……”
“有劳你费心了。但是……”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事已至此,我亦觉得没什么再值得顾忌的了,“成亲后的第二天,我就把簪子送人了。至于你手中的珍珠簪,自然是你那忠心耿耿的侍卫一时兴起,买来送给我的。恰巧,你们都挑中了同一样簪子。对了,还有你曾经赠与的玉环,我也给扔了。在我重回长安入宫谒见太子监国的当天,我撇开萧奕安,趁着宫里头没人注意,偷偷的绑了块石头把玉环扔进了太液池!”
“撒谎。”不以为意的笑了,他完全不相信我所说的话,“林婉之,你又在口是心非了。你方才不是还哭着请求我的原谅么?看来,你总是喜欢撒谎,总是喜欢说出一些言不由衷的话。”
“你登基之后,难不成骄傲自大亦随着你的权欲而急剧膨胀起来??方才,我是在对我夫君的魂魄说话,麻烦你不要自作多情。”拍拍身上沾染的尘土,我只觉得好笑,“我并没有撒谎,相反,是你一直在说些言不由衷的谎话。你一直在撒谎,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你总是在欺骗我、欺骗你身边每一个人……试问,李玄琛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你……”他的神色,终于变得尴尬起来。目光久久地在我身上逡巡着,他不动声色地说出一句,“朕差点儿忘了,你从来都是个适时而动,择良木而栖的女子。”
“多谢,我林婉之素来都懂得择良木而栖。但是你呢?你同样是逐水草而居。你接近一个又一个人,只要对你有用,你全都悉数利用。在这一点上,我还真是自叹不如。你那做大事不居小节的气度,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都能企及的。”冷嘲热讽的,我不急不慢的笑道,“人至卑鄙则天下无敌,也是一种胸怀。”
淡淡的瞥了我一眼,他忽然笑了,“你今晚,似乎特别有雅兴与我斗嘴?”
“斗嘴倒谈不上,只是林婉之知道自己是将死之人,有些话不吐不快!”瞪视着他,我的语气陡然加重,“我最怨恨自己的一件事情,就是该敏感的时候没能敏感。记得成亲的第二天我去程府找过你,管家说你去乔府议事……当天下午你来萧府探望我之时,我故意试探你,你却毫不犹豫的找了借口推脱得一干二净。李玄琛,如果我那时候能再理智一些,我就可以猜出来你的大半意图。至少,也会有所防备……可惜的是,我自以为是的认为,你就算是报复,也断然不会连累我。正如我之前从来没有想过去刻意算计你!”
“没想过刻意算计我??”冷笑着,他朝我步近,轻轻地勾起了我的下颚,“紫儿的死,不就是你对我最大的报复么。”
“笑话!若是萧家的谋逆罪名成立,上官紫儿还能全身而退?我还能全身而退么?”摇摇头,我一脸鄙夷的看着他,“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南魏律法,即使法外开恩,身为罪妇的下场也不比大辟(斩首)好到哪里去……我倒是奇怪了,凭什么你可以肆无忌惮的疯狂报复,我就不能放手一搏只求自保?!上官紫儿的死,是你逼出来的,与我无关。”
“不会,她不会死。如果不是你逼她用计诱我下套,紫儿她断然不会因为内疚自责而选择自尽……林婉之,是你害了她,你才是害死她的直接凶手!”
“难不成你大功告成之后,还会为了上官紫儿而网开一面?李玄琛,你扪心自问,你连素柔都可以利用完之后弃之如敝屐,对于一个毫无帮助、甚至是拖你后腿的镇远将军夫人,你会心慈手软??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
因为我的一席话,他的表情不再漠然,而是异常恼火。
“如何??被我说中了心事,对不对?!”撇撇嘴,我直接把话挑明,“你就是一个冷血的人,凡是对你有帮助的,你才会视若珍宝;凡是对你没帮助的,你可以连眼睛皮儿都不眨,直接毁于一旦。用一字来形容你,就是‘贱’!”
“你想说些什么?!捏着我的下颚,李玄琛的语气颇是不悦,“林婉之,不用给我绕圈子,直说便是。”
目不转睛的盯着李玄琛,我缓慢地开了口,字字清晰,“你杀了素柔。”
“胡言乱语!”
提高音量,我再次重复了一遍,“李玄琛,是你杀了素柔。”
“林婉之,你从哪儿听来的谣言?!她是割腕自尽!我没有杀她。”一字一句的回复我,他亦是一脸坚决,“我怎么可能杀她?”
“诚如你自己所言,素柔她没我眼界看得开,不懂得尽早择良木而栖……我林婉之懂得劝慰自己,懂得要放开。但我还是不能完全放下,也会因为一时激愤而对你进行算计。素柔若真狠下心,她的计谋未必输于我。”
凝视着我,李玄琛眼底流露出来的情绪愈发隐晦复杂,“你究竟想说什么?”
“素柔最大的心愿就是和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哪怕因为现实不允许,要和许多女人一同分享你,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同意……但是,以你的为人,你恰恰不可能实现她这个梦想。相反,你不但不肯兑现这个梦想,反而把她这个烫手山芋驱除到更遥远的地方……如此一来,她所有的爱都已落空……当一个满心是爱的女人只剩下偏执、绝望、孤独、恐慌时,我倒是想请教你这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情圣,你说说,她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