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的灯火映在黑黢黢的水面上,夜色将身长十余丈的战船包裹成一只潜伏的凶兽。
战船上正在进行一场真刀真枪的演习。兵士们手里的长枪就像凶兽的獠牙。
长枪横扫,将一名兵士从甲板击落到水中。
韩爽收回长枪,咒骂了一句。
“废物!”
其余相互配合训练的兵士纷纷停下动作。落水者很快也被人救上船来。
演练并没有就此停下。
军督府的精兵骁勇,却不熟水性;水关营卫的兵士水性惯熟,却连长枪都使不好。
这在从前并不是太大的问题,如今却不一样了。
两日前,军督府的一百精兵在仙人屿折戟。
韩爽事后才意识到,黎焜留有退路,而且这条退路还是专门针对他手下精兵的劣势所设。
得知总督府的人登上离岛,他更是不敢再轻举妄动。
耳聋眼瞎的老总督突然变得精明起来,这又在昭示着什么?
无论如何,查证黄参事身死的真相是安州大衙和离岛县衙的职责,他和总督府都不能越俎代庖。
同时,他也不能看着黎焜逃出安州地界、田氏得到喘息之机。
他要扭转他的劣势。
码头上出现了王妧和她的护卫的身影,韩爽派了小船去接人。
海水轻轻拍击着岛石,内凹的石洞激起一朵朵微小的水花。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靠近岸边的水面出现了两道异常的水纹。它们无声无息地、像箭头一样向军督府的战船滑去。
王妧没等多久,就见到一身常服、精神焕的韩爽。
用来接见王妧的船室灯火通明,桌椅齐备,不至于简陋,也算不上奢华。
“我要的东西,你带来了?”在自己的地盘上,韩爽说话直截了当。
面对王妧这个客人,他并不拘束,问完话后便拿起桌上的茶杯,仰头喝了一大口茶水。
王妧瞥向韩爽身后的随从,说:“都督何必明知故问?”
她和田夫人会面时的一言一行全都被韩爽的眼线盯着。
“打蛇不死,自遗其害。你已经认清了田夫人的真面目,难道还想着等她回心转意,与你重修旧好?”韩爽放下茶杯,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刀,指示他的随从去弄些烤肉来。
这是他从老家凉州带来的习惯。方才一场演习耗去他一身气力,此时他饿极了。
事实上,他心中并没有把成事的希望全都压在王妧身上。他只是想试一试王妧真正的手段罢了。
王妧能撬开田夫人的嘴、套出黎焜的下落,还能逼得田夫人狗急跳墙、派人追杀黎焜,做到这两步已属不易。
到最后,王妧不仅挫败了田夫人杀人灭口的计划,还大大增加了田夫人是黎焜帮凶的嫌疑。
这一连串动作干脆利落,韩爽想不到有谁能比王妧做得更好。
想到这里,韩爽的眼光变得阴沉起来。
他反问了一个尖锐的问题:“还是说,你已经拿了慕玉山庄的好处,决定不计前嫌?”
慕玉山庄的情形,韩爽也打听到不少。潜伏在山庄四围的危机可不是自断一臂就能解决的。
而王妧未必能够看透这些。
“武仲是我手下最得力的,你扣着他,等于绑住了我的手。田夫人现在有恃无恐,一心等着洗清嫌疑,重归慕玉山庄,又怎么会轻易交出她的保命符?”
韩爽听着王妧疲弱的还击,心里却冷笑不已。
奉命去取肉的随从提着一个食盒回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亲自动手。
锋利的小刀从烤好的羊腿上切下一片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