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舸分别和俞溢、熊暴石二人谈论了关于盗取文卷的行动和刘筠的下落这两件事,但朱舸并未将俞溢的目的泄露给熊暴石。
俞溢本来只是想以同意朱舸参与这次行动为条件,私下要求朱舸配合他说服熊暴石在他潜入府衙盗文卷的时候望风。
为了确保万全,他只能先做小人。
朱舸却在答应他的要求之前,说出了一个令他震惊的事实:刘筠已经离开了九山,并托人传话到俞舟堂,试图联络他。
俞溢起初还把这话当成朱舸的试探,后来想到他只需要询问原叔就能得知真相,朱舸根本没有必要骗他。
欣喜之余,他陷入了两难。
一方面,他先前哄骗熊暴石下山的事被揭穿后,为了行动顺利,他曾对熊暴石许下承诺:二人同心协力盗取文卷,他不会再辜负熊暴石的信任。
他不想轻易打破自己的誓言,招致灾祸。
另一方面,他又迫切想见到刘筠,想知道刘筠是否安然无恙。盗取文卷的行动对他来说已经不是他必须去做的事。
他不必再拿他的前途去冒险。
出于戒心,俞溢不打算请求朱舸的指点。
他必须自己做出决断。
而后,便有了朱舸对熊暴石的提醒:刘筠正在寻找俞溢、俞溢可能会退出行动。
熊暴石或许永远不会知道,朱舸所为全是俞溢的主意。
俞溢将他的难题通过一个局外人转移给了熊暴石。
他认为熊暴石长在山野、不知世事,这导致熊暴石对人、对事的看法过于简单。
比如,他不愿见到计划被泄露,才选择对翁老伯隐瞒他打听府衙布局的目的。而现在,熊暴石甘心让刘筠的消息破坏整个计划吗?
如果熊暴石能够始终如一、不计个人得失,对他说出刘筠的消息,他便名正言顺退出行动、而不必顾虑自己是否主动打破了誓言。
如果熊暴石认清现实,出于私心对他隐瞒了刘筠的消息,那么,他和熊暴石两人也算认同了彼此。他不必再和熊暴石置气,也可以心安理得先去见过刘筠,再回头继续进行盗文卷的行动。这也算是一种两全的办法。
俞溢自认为考虑周全,但却忽略了熊暴石身边最大的变数。
熊暴石对俞溢说出朱舸告诉她的“秘密”,并且预料到俞溢一定会即刻动身去找刘姑娘。她打算独自行动。
见到原本英姿飒爽的熊暴石变得蔫头蔫脑,俞溢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对他来说,能够撇脱麻烦去见刘筠自然是件好事。但是,明知熊暴石无人帮扶极可能失手被擒,他又有些不忍心。
回想过去,他和熊暴石萍水相逢。
一个是西二营逃兵,遇险时为了保命,满口谎言。一个是山中拦路贼,做事不问情由,暴戾成性。
如今,他脱离险境,性命已不受威胁,他的私心杂念却依旧打消不尽。
而熊暴石不再做贼,暴戾的脾性却渐渐收敛,变得平和冷静。
俞溢能看出熊暴石的变化,却无从得知到底是什么东西改变了熊暴石。
他只能猜测:从前的熊暴石如同那根愤怒的蛇矛,一心只想捅穿违逆她心意的人和事物、宁折不弯,或许,眼下的熊暴石是因为那根蛇矛不在身边才性情大变。
猜测归猜测,他已无意深究。
他必须接受,熊暴石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二人终将迎来告别。
“小妹是不是没把我算进去?什么叫独自行动?”朱舸仍留在俞溢的临时居所。
他将俞溢和熊暴石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而且,他不准备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