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州城出的马车终于在天黑前赶到梓县。
车夫和莫行川打了个照面,只说自己奉命护送马车里的少年前来僻巷客店,随即推辞了莫行川的挽留,匆匆离开,浑然不顾夜路难行。
为照料昏睡中的路婴,莫行川无暇过问车夫的身份。
好在,他的疑惑并非无人能够解答。
车夫离开不久,路婴适时醒来。
见到将他横抱着的莫行川的脸,他忽然痛哭流涕,不能自已。
莫行川见他哭得几乎又要昏厥,不但没有将他放下来,反而心软安抚道:“你能平安回来就好。这段时间你受的苦,我并非一无所知。你安心休养,有什么话可以等到明天再说。”
人声一停,四周一瞬间陷入寂静。
路婴用手背抹了一下鼻涕,又恢复了抽噎。
仿佛方才只是人耳短暂失聪,才听不见少年的哭泣。
路婴挣脱了莫行川的双臂,独力站直。
“不,我一刻也等不了了。莫大哥,我真怕再也见不到你、再也见不到姐姐了。他们囚禁我,想从我嘴里套问出姐姐的消息,他们想害姐姐。莫大哥,姐姐在哪儿?她还好吗?”
莫行川拍了拍他的肩头。
“姑娘一切安好。她已经从屏岭回来了。”
路婴连忙表明他对王妧的思念,他要见到王妧才能安心。
“不巧。姑娘去乡下拜访一位家里的故交,不在客店。我会传信给她,告诉她你安然无恙,免得她一直挂心。”莫行川一边说着,一边领路进入前厅,“六安只说,他能保住你的性命,却无法救你脱身。你能逃出来,肯定经历了旁人难以想象的奇遇。”
莫行川的话让路婴心里一沉。
路婴并不知道六安对莫行川说了什么,但他听得出,莫行川十分相信六安。
他本想离间二人,此时却决定不能草率行事。
“原来是六安大哥在暗中出力。他们用严刑拷问我,我也没有泄露任何事情。当时,我还以为我就要死了……”路婴说着又流下泪来。
莫行川见路婴依旧心绪不宁,便交代一句,让路婴留在厅中等候。
随后,他离开前厅,找到小桃为归来的少年煮些甜汤。
小桃得知路婴平安,心里高兴,连连点头。
重新回到前厅时,莫行川为路婴带来了浸泡着药草的洗漱的汤水。
路婴脸上仍带着泪痕,见状露出些忸怩不安的神色。
“莫大哥,你待我太好了,我当不起……”
莫行川却说:“我虽然不清楚你这段时日的经历,但总知道你遭了一劫。想到你小小年纪就被卷入这些纷争里头,吃苦受难,我心里很不忍。你从前说,只要能跟在姑娘身边学习箭术,吃多少苦都不怕。现在我却要再问你一遍,如果有更合适的去处,你愿不愿意……”
“不!”路婴脱口而出。
“你不用急着拒绝。再花点时间,好好考虑。”莫行川并不逼迫他,反而递给他一条手帕,“先擦把脸。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说,我很乐意和你聊一聊。”
路婴顺从地用手帕和热汤熨一熨他哭肿的双眼。
洗漱后,他感到耳目一新。
“莫大哥,我现在才觉得我真的活过来了。”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坐直了身体,“姐姐让我送口信回梓县,说傅泓姐姐昏迷不醒、很像是中毒了,姐姐想让莫大哥送谭漩姐姐去宿所救人。没想到,我这么没用……莫大哥,姐姐回来了,傅泓姐姐也没事了吧?”
莫行川做出肯定的回答。
“那就好,我没把姐姐交代的事办好,总觉得辜负了姐姐。万幸没有因为我的差错而误了大事。”路婴说。
“你惦记着傅泓,她知道了肯定很高兴。你能平安归来,她也不用再自责了。劫持你的人和我们势不两立,她以为你难逃一死。”莫行川语气沉重,“你说他们对你用了刑,我现在让谭漩过来看一看你的伤势,好不好?”
将昏睡的少年抱下马车时,莫行川就察觉到少年消瘦许多,但他也感受到少年手脚的力气和从前相比丝毫不差。
路婴吞吞吐吐。
“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