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圈之前,姜曼在全国各地拍戏,退圈之后,姜曼又去了加州的疗养院,成了一个抑郁症病人。
大多数时候,姜曼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模糊的词语、影子和身份。
对她来说,母亲这个角色,甚至还比不上姜曼那些深入人心的影视角色对她产生的影响。
她隐约记得,等姜曼情况稍好一些时,也会从疗养院回来,将自己收拾得妥妥贴贴,涂异常鲜艳的口红,看起来真像电视里那个闪闪光的大明星。
这个大明星会将那鲜红的口红,狠狠地印在孔黎鸢的脸上。
湿漉漉的,不是很舒服。
孔黎鸢第一次被亲这么一口时,还下意识地想去擦,但还没等她上手,姜曼就突然瞪大双眼,用力抓紧她细瘦的手腕。
哪怕她哭喊着想挣脱,说觉得痛。
姜曼却仍然像是看不见她的反应,脸上滚落透明而浑浊的泪珠,将她脆弱的手腕狠狠掐握着,然后嘶哑而尖锐地说,
“不准擦!我叫你不准擦,我是你妈,我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你吸我的血啃我的肉,为了你我放弃了那么多,为了你我再也拍不了戏,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嫌弃我……”
后来孔黎鸢再也不擦这些口红印。
只任由每一次回来的姜曼,在她脸上留下口红的印迹。
就好像,只要那鲜红昂贵的口红,从她枯涩的嘴上印到了她脆弱的皮肤上。
那些被称作为母爱的东西,就能透过这些印迹,彻彻底底地沁进她的血肉,变得庞大而不容推拒起来。
即便她在第一次看到那些口红印时,就觉得这好像淋漓的鲜血。
但后来她也知道,在这极为生硬的亲吻之后,姜曼会紧紧抱住她,像她在电影里看到过的母亲角色一样,戏剧化地流着一行又一行的眼泪,说上一句像是洗脑一般的台词,
“妈妈爱你,真的爱你。”
如同姜曼不由分说地重复这样的举动,孔黎鸢也始终相信这是爱的一种。
但她始终不理解,为什么连这样的爱,孔晚雁都从没在姜曼这里得到过。
就连所剩无几的录像带里,也让孔黎鸢觉得失望。
里面的姜曼歇斯底里,披散着头,阴郁昏沉地趴在冰冷冷的墙面,不管是生气还是伤心,都被她演绎得十分夸张。
一点绝代风华的模样都没有。
甚至像是她的抑郁症转为了躁郁症。
但显然,这些录像带不只是有她看过,至少有磨损和遭到大力破坏的痕迹。
那就代表,在她看到之前,也有人看到过这些影像记录,甚至因为生气、愤怒,而对这些无辜的录像带进行了破坏。
以至于很多录像带都坏到不能再看。
会这样做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姜曼自己,也许她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所以日复一日地重复播放这些影像,享受一种自虐般的快感,又试图从这些影像里印证自己没有患病只是入戏太深的证据。
另一个,就是经常被关在楼上的孔晚雁。
孔宴自然是不太可能的,这个男人心甘情愿地活在自己建造的剧本人生里。而这些处于剧本之外的事物,他不会再来反复观看,他只希望没人记得这些事,没人知晓他的剧本只是一场闹剧。
也许姜曼和孔晚雁都有可能。
在老房子待了几天之后,孔黎鸢也将能播放出来的所有录像带都过了一遍。
于是她在十几年之后才终于知道。
孔晚雁嘴里那句“不后悔不后悔”,到底是从哪里来。
孔晚雁行为乖张,举止比一般小孩都奇怪,时常做出一些伤人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