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同她讲起加州,我迟缓地感觉到,她和加州一号公路的她不太一样了,没有那么洒脱浓烈,整个人看上去很单薄。甚至刚刚我第一眼看到在马路边上坐着的她,在我朝她走过去的五六分钟里,我都有些恍惚,以为我像那种老套的电视剧情节里演的那样,将路过的每一个人都认作是我的女主角。
幸好不是幻觉。
我走到她面前,她还是她,染过头,换了穿着风格,瘦了,比六月份的时候看上去肤色更白,有些颓郁,手里却还是那根便宜的红酒爆珠烟。
虽然某种程度上还是很吸引我,虽然在她看来,我可能也跟在六月份时的不太一样……但在聊过几句后我突然没有什么话可以和她讲。
仔细想想,应该是因为我没想过我们会再见面,也早已经说过道别语。
而现在,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某种戏剧情结在作怪。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旅途中结识……
所以旅途结束后注定无法延续那时的轰轰烈烈,只能是之前这样不欢而散的结局吗?
可两个人不说话,只面对面吃饭的感觉也很好。
胡思乱想间。
她吃了几口就再吃不下,把筷子放下。我看她点的那么一点点菜都没吃完,愣愣地问,
“这不是你最近很喜欢吃的麻辣烫吗?不多吃一点?”
她懒懒地撑着脸,看我,“其实也不是很喜欢吃,我没有太喜欢太讨厌的食物。”
我对此表示理解。
也很突兀地想起我曾经在加州和她说过一句话,我说我喜欢吃汉堡,请你吃汉堡吧。
所以到了重庆,她才对我这样讲吗?所以她也想请我她喜欢吃的食物吗?
我不知道是不是,但我觉得这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肺之间蔓延开来,让我觉得开心,并且讨回了熟悉感。
这时她的目光瞥到我放在一旁的相机,问我,“你来重庆拍照的吗?”
“不是。”我说,“我来看一个展。”
没有说是飞鸟主题的展,而是很大方地邀请她看我拍的照片,
“当然也拍了很多照片,我觉得都挺漂亮的,你可以看一看。”
“这是个很漂亮的城市。”趁她低眼看照片的间隙,我补充。
然后她又自然地接话,“你喜欢让漂亮的东西一直漂亮下去。”
摇了摇手中的相机,盯着她笑,“这也是一种维持的方式?”
原来她还记得,记得我说过的话。我弯起了眼,之前那些静默的、局促的、失落的时间已经过去。
好像两个新的人,也可以记得旧的事,然后重新交朋友。
“对。”我笑得眼睛眯起来,眯着眼看拥挤繁杂的麻辣烫店,她的存在感特别突兀。一时忍不住,我又讲,
“而且我是学雕塑的,这应该也算吧?”
她也笑了,放下还亮着的相机,那上面有一张相片,是我在七月份拍下的金门大桥。
七月份,从洛杉矶再到旧金山的返程路很漫长,我不顾妈妈的反对,坚持要再租一辆车自己开回去。
然后我一路向前奔驰。
在一天傍晚到了金门大桥,旧金山的最北端,跨过去,前方就不再是加州一号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