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地势艰险,又有杨纯这等大将,我们强攻实在不智。杨羡乃是左右天下的棋子。只要我们能够争取到他,五年之内,必能统一天下。相反,战事凶危,若是强攻益州,父亲要统一天下,至少要十五年乃至二十年,甚至更长的时光。父亲是天下第一英雄,江山大业和家族的仇怨之间难道还不能抉择么?”
桓武笑了。这是桓玢这几个月中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父亲在笑,却不明白这笑容之中的意味。
“你跟我过来!”
桓武带桓玢来到的地方是梁侯府中西院的一间屋子。
这里据说是供奉桓氏历代先人的地方,只是奇怪的是,桓武从来不让他们接近这座院子。桓玢还记得,他的三弟桓珩小时候贪玩闯入这间院子被父亲知道以后,一向对三弟疼爱有加的父亲大怒,罚三弟跪了三天三夜。
桓玢一直好奇这里面是怎么样的,今日桓武给了他答案。
厚重的屋门被缓缓推开,仿佛古老神秘的封印被揭开。伴随着一股香火气息,映入桓玢眼帘的是一排排的灵位。
十分普通的牌位,有一些看起来陈旧古老,上面的字迹都开始脱落,实在不像是梁侯府中的东西。
桓武敬了一炷香,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的长子。
“豫德。你说桓杨两家的仇恨虚无缥缈,那我就告诉你什么是九世之仇?大周还未建立时,我桓氏与他杨氏便是仇敌。即便后来桓杨两家都是大周之臣,这样的状态也没有改变。八百年来,杨氏杀我桓氏三百二十一人。我桓氏杀他杨氏三百一十三人。这身后,便是我桓氏丧命在杨氏手下的英灵。”
();() 桓武的话语之中,字字都是以血凝就。说到这里,便是天下第一诸侯桓武,语气里也没有半分轻松。
“上天仿佛是诅咒了桓杨两家一样,让这两者的宿命纠缠在一起,不杀到最后一刻,便无法挣脱。数百年来,凡我桓家出了一个不世出的英才,那么杨家那边也必然会生出另一个。相互争斗,不死不休,谁也无法独占鳌头。这种情况,直到杨慈横空出世,才被打破。三十多年前,杨幼庵手握天下兵马,是何等的不可一世!天下英雄不过其手中玩物,弹指可灭。即使强如承天道袁守成,也最终败在了他的手下。”
桓武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桓玢,说道:“那时候你还没有出生,没有一点感受。可是你的几位叔伯可是记忆犹新。我们是如何在杨慈的手下苟活的,像狗一样的活着!这样的耻辱,我们永远无法忘却。”
“父亲!”
桓玢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桓武。以前的他莫不是自信豁达,威严有度,可是现在,自己的父亲气息粗重,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当年杨幼庵一念之仁放了我。而我,绝对不会犯他昔日的错误。绝对!”
桓武深吸几口气,稳定了自己的情绪,看向了桓玢,眼眸恢复了柔光,拍了一下桓玢的肩膀。
“天下大乱三十年,至今格局已经稳定。即使我看不到统一天下的那日,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完成。只不过,你要记住一件事情。”
“请父亲指教!”
“你将来一统天下。要记住,对于帝王来说,这天下的诸侯修士,文臣武将,贪财者可留,贪生者可留,贪色者可留,贪名者可留,乃至不忠不义,不仁不孝者亦可留,唯有争大义者绝不可留!”
“大义?”
“天下大义,绝不可操于他人之手。”桓武目光深沉,看向了桓玢,“而杨羡,便是与你争这大义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