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弄现在想赶紧离开长安,这些年他从未有过如此的感觉,但这个感觉在先前曾经好几次让他死里逃生。
自从那日心血来潮去了一趟东市回来后,他就开始觉得心神不宁。
总觉得有一条无形的枷锁正死死地卡住了脖子,呼吸不顺,心跳加快,坐立不安,这一切的根源仅仅是在人群中多看了县令颜白一眼。
对,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
好巧不巧,两人的眼神正好碰上,到现在,县令的那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还在脑海里,他不断地安慰自己这是错觉。
他觉得颜白不可能现自己,若是早都现了,又何必等到今日。
错觉,对的,这一定是错觉,班弄安慰着自己,可是心却总是安定不下来。
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一批家业,看着已经又存满了一罐子的铜钱,班弄心疼地叹了口气。
这可是自己当初梦寐以求的日子,好不容易才实现,如今看样子又要舍去了,咬了咬牙齿,班弄站起身。
手里捧着一个没有把手的小茶壶,晃晃悠悠地出了坊门。
听着脚步声,正在打盹的坊长睁开一只眼,斜着眼珠子瞟了一眼班弄,笑道:“呦,老斑鸠这是又要出去溜腿啦?”
班弄闻言吸了一口茶,没好气道:
“你这碎怂,大白天的躺着不动,迟早让县令给吊死在门口,到时候我就去争一下这坊长,我就不躺着,我要是坊长,绝对比你做得好一百倍,一万倍。”
坊长闻言睁开两只眼,嗤笑道:
“做你娘的春秋大梦,连块地都没有,就靠着收租活着,真要有那么一天,我死之前也要把你的身份改成商贾,让你去争,我让你争个屁!”
老斑鸠嘿嘿一笑:“我去东市把我的茶壶修补一下,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要买的,我顺路给你捎回来?”
坊长闻言摆摆手:“呦,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这瓜儿只拣软处捏,刮鼻屎当夜饭的人也如此好心?
那就麻烦去一趟平康坊,帮我捎个大姑娘,年轻的不要,我就要那年纪大,屁股大的,有钱的,回来给我生个儿子,将来好接我的班……”
“呸!”老斑鸠吐了口茶沫子:“美的你,还找个钱多,钱多的早就赎身了,还跟着你?继续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老斑鸠背着手晃晃悠悠地朝着东市走去。
长乐坊离东市并不远,如今天慢慢地热了,不远的路也难免走出一身臭汗,如今五月正是农忙时节,城里卖去年谷子的也多了,这一路倒是遇到了不少。
在东市边的茶摊子上老斑鸠停住了脚步,把手里的茶壶递给了眼前一个钉茶壶钉碗的货郎,轻声道:
“陈文煜我准备离开长安了!”
“哼,就因为看了你一眼你就怕了?别自欺欺人了,他是不会看你的,要我看啊,你是年纪大了,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雄心壮志了,还有,我没有名字,你也不能叫我的名字!”
老斑鸠看着文煜那张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脸,闻言怒道:“那凭什么你能叫我班弄?凭什么?”
陈文煜冷哼一声:“因为我跟你不一样,最起码我不会像你这么胆怯!”
老斑鸠叹了口气:“已经好久没有收到山主的信儿了,看样子他是真的死了。”
陈文煜叶叹了口气:
“所以再等等,等冯盎进长安,等他冯智戴回岭南,我们再做最后一次,若是这一次不行,你就走吧,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去过你想过的日子,我绝对不说一句话。”
老斑鸠惊恐道:“你疯了,你准备要对冯智戴下手,那可是冯盎的最爱的孩子,将来要继承爵位,统领岭南的。”
陈文煜耸了耸肩膀,不善地抬起头,小眼睛透出一股子杀意:
“不好么,给大唐皇帝和控土两千里的岭南王彼此一个心照不宣的借口不好么?我这是好意,是善心,他们若是知道会感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