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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九霞霓裳(第4页)

安居拗不过仲翔的坚持,于是对小女儿说:“仲翔先生心意坚决,我不好违背他的意愿。我家小女最受宠爱,就让她接受你赠送的一名女子吧。”

安居留下了一名女子,其余的退回给了仲翔。同时,安居对保安也是礼遇有加,资助了大量的物资,让他安然返回北方。

仲翔回到家,与亲人分离已有十五年之久。之后他返回京城,因战功被授予蔚州录事参军的职务,并将父母接到任所赡养。两年后,又凭借优秀表现升任代州户曹参军。任职期满后,家中长辈去世,他安葬完亲人,决定践行自己的承诺。

于是他踏上了寻找保安的路途。此时,保安已经从方义尉晋升为眉州彭山丞。仲翔便赶往四川寻找保安。然而,保安任职期满后,因故未能返乡,与妻子双双病逝于蜀地,临时安葬在当地寺庙内。仲翔得知这一消息,悲痛欲绝,他穿上丧服,束起麻绳,光着脚丫,一路哭泣,从蜀地走到彭山。他在保安墓前设祭奠酒,然后取出保安的骸骨,每一节都细心标记黑色记号,注明顺序,以防下葬时混淆。他将骸骨小心包裹在白布袋中,又取出保安妻子的骸骨,同样做好标记,放在竹篮中,亲自背着这两份沉重的情感,徒步千里,来到了魏郡。

仲翔用自己二十万贯的家产为保安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并立碑纪念保安的美德。他自己在墓旁搭建简易住所,为保安守孝三年。随后,仲翔出任岚州长史,又被封为朝散大夫,他把保安的儿子当作亲弟弟一样抚养,还帮他娶妻,给予无微不至的关怀。仲翔对保安的感激之情从未减退,天宝十二年,他上京面圣,主动将自己的官职和绶印让给了保安的儿子,以此报答恩情。当时的人们对此无不高度赞扬。

当初,仲翔被俘沦为蛮族领的奴隶时,因他聪明机敏,蛮对他颇为喜爱,甚至让他与自己同桌用餐。一年过去了,仲翔思乡心切,瞅准机会逃了出来,结果很快就被抓了回去,转手卖到了另一个更为凶残的南洞。这个洞主性情残暴,对仲翔百般虐待,动辄鞭打拷问。仲翔不甘忍受,再次逃跑,却又被逮了个正着,又一次被转卖到了名叫“菩萨蛮”的南洞部落。

在菩萨蛮部落,仲翔熬过了又一年的艰难岁月,再次选择逃跑,但命运弄人,他又一次被抓了回去。这次,洞主气得咬牙切齿:“这小子这么喜欢跑,就不能让他消停点吗?”

于是,洞主找来两块长长的木板,命令仲翔站在上面,残忍地用钉子穿透他的脚背,将双脚牢牢固定在木板上。每次劳动,仲翔都得拖着这两块木板行走。到了晚上,他还被关进地板下的囚笼,洞主亲自上锁,确保万无一失。仲翔的双脚经过多年的折磨,伤口才渐渐愈合,但双脚依旧被木板和锁链束缚,如此煎熬,持续了整整七年。起初,仲翔面对这种非人的待遇,几乎崩溃。

而此时,吴保安一直在背后默默行动,费尽心思寻找仲翔的下落。他先是找到了最初拥有仲翔的蛮,通过种种曲折途径,一步步接近仲翔的最新所在。正因为保安的不懈努力,仲翔最终才得以重获自由,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

在常州义兴县,住着一个叫吴堪的单亲青年,父母早逝,又无兄弟陪伴,他在县衙里做个小吏,性格温顺又恭谨。他的家紧挨着美丽的荆溪,他总是细心呵护溪水,不让任何脏物污染,每天下班后,他都会在溪边驻足欣赏,心中充满了敬意和爱护。

这事儿一晃就是好几年,某日吴堪在溪边捡到了一只纯白的田螺,便带回家里用水养了起来。此后,他每天从县衙回家,总会现家中餐食已然准备好,于是就安心享用。这种情况持续了十来天。吴堪猜想可能是邻居大妈看他孤苦伶仃,好心帮忙做饭,便去感谢大妈。大妈笑着说:“客气什么呀?最近好像有位漂亮的姑娘在帮你打理家务,不用谢我这个老太婆啦。”

吴堪听得一头雾水,便向大妈打听情况。大妈描述道:“每次你上班后,总能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美丽少女,打扮得体又清新,做好饭菜后就回到房间里去了。”

吴堪心里怀疑这可能是那只白螺所变,于是便与大妈商量,第二天假装出门,让大妈帮忙偷看一下家里动静。

次日,吴堪假称去县衙,躲在大妈家透过缝隙观察,果然看到一位少女从他房间走出来,进入厨房忙碌。吴堪赶紧回到自己家,那少女却回到房间不再出来。吴堪上前拜谢,少女解释道:“天神知道你敬爱水源,勤奋工作,又可怜你孤身一人,所以特派我来陪伴你。希望你能理解并接受我,不要有任何疑虑。”

吴堪感动不已,对少女越敬爱体贴,两人的故事在乡邻间迅传播开来,引来了不少惊叹与好奇。县令手下有一位豪强听说吴堪娶了位美妻,起了歹心,企图霸占。吴堪平时工作认真负责,从未有过差错,县令便故意刁难他说:“吴堪,我需要两种稀罕物,一是虾蟆毛,二是鬼臂,今晚衙门就得交上来,不然你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吴堪明知人间不可能有这两种东西,但还是答应了下来,回到家愁眉苦脸地告诉妻子。妻子却笑着安慰他:“别的东西我可以不管,但这两种东西我都能搞定。”于是,妻子先后两次帮他解决了难题,第一次是虾蟆毛和鬼臂,第二次是要蜗斗。当县令又要他找蜗斗时,妻子淡定地说:“家里就有,马上就能拿来。”不一会儿,她牵来一只长得像狗的怪兽,说这就是蜗斗,并告诉他这是一只会吃火、粪便也是火的神奇生物。

县令见了这怪兽,大怒道:“我要的是蜗斗,你却给我牵来一只狗!”又问:“这玩意儿到底能干嘛?”吴堪照妻子所言,演示了它的“吃火”本领,结果县令恼羞成怒,还想继续加害吴堪。

正当县令想要动手之际,怪兽的粪便引了一场大火,火焰瞬间蔓延,烧毁了县令及其一家,整个房屋化为灰烬。吴堪和妻子在这场灾难中消失无踪。火灾过后,原来的县城不得不迁移到西边几步之外的地方,新建了现在的城市。从此,吴堪夫妇与神奇的蜗斗兽一起,成为了民间口口相传的传奇故事。

吴全素,苏州土生土长的孝顺才子,屡次科举却一直没能高中。元和十二年,他寓居在长安的永兴里。这年十二月十三日晚上,刚躺下准备休息,突然瞧见两个穿着白衣、手持卷轴的家伙,就像是贡院的引榜使者来找他。吴全素疑惑道:“科举考试按规定的时间进行,你们半夜来引我去做甚?”

使者坚持要他随行,吴全素无奈,只好起床跟着他们走。不知不觉中,他们穿过了子城,出了开远门,走了二百步,面前呈现出一条窄窄的路,两侧却是深泥沼泽。只见路上有男有女,有的被推搡,有的被摔倒,有的戴着枷锁,有的被捆绑,有的是僧人道士,有的脑袋被装在袋子里,有的双手反绑,几百人全都在泥浆中挣扎前行,只有吴全素走在干燥的路面上。大约走了几里路,他们进入一座城郭,看见上千名官府同僚聚集在那里,还有佩戴刀剑的军吏在指挥,每五十人为一组依次排队。

他们来到一座大殿,殿中设有一张大床和几张桌子,一位身穿红色官服的人坐在中央,两边站着几十名官员。衙吏开始点名,并根据指令,将人群分配到司狱、碨狱、矿狱、汤狱、火狱以及案牍部门。吴全素听着那些被分配去狱中的人,恍然意识到这些人都是已故之魂。在第三组中,他也被点到了名字。他身边共有四十九人,都被点名分配完毕,只有他还没被落。他向旁边的人询问:“那位坐在正中央的是什么官?”那人答道:“是判官。”于是,吴全素申诉道:“我吴全素虽然学问不高,但寿命未尽,不应该现在就死去。”

判官回应:“阴间办公,手续分明,根据生死簿上的记录来追魂,怎能胡乱申诉?”吴全素坚持:“我确认自己寿命未尽,现在请求查阅我的寿命记录。”判官命人取来吴郡的户籍资料,查看后现吴全素确系元和十三年明经出身,后面三年仍有衣食保障,但并无官禄。判官说:“人间三年,不过眨眼之间,更何况你未来三年并无官职俸禄,又何必硬要回去呢?既然来了,再回去也只是白白增添案牍麻烦。”

吴全素却坚定道:“我离家五年,能够回去已是荣耀;何况还有三年时间就能功成名就,恳请判官明鉴。”判官想了想,便答应了他:“好吧,你可以回去。”并警告引路的使者:“此人命数较薄,让他尽快离开,稍微拖延,天亮前就回不去了。”使者领命,随即与吴全素一起返回。出了城门,再也看不见那片泥沼了。再次回到开远门,两位使者对吴全素说:“你这次侥幸逃过一劫,天亮前必须回去,别忘了判官的命令。我们俩穷得很,能否各给我们五十万钱作为报酬?”吴全素苦笑道:“我一个外地穷书生,哪来那么多钱呢?”

使者提议:“你有一个住在宣阳的继父,他是个户部吏,非常富有,你去求他帮忙就行。”三人便一同前往其继父家。两位使者不愿上台阶,让吴全素先进去禀告。此刻,家中正在吃煎饼,吴全素来到灯光前,拱手行礼道:“阿姨,祝您身体健康。”但阿姨并未回应。他又转向继父说:“姨夫,您过得可好?”仍旧没人搭腔。吴全素灵机一动,用手遮住了灯光,整个房间顿时变得昏暗。姨夫这时开口了:“你小子想干嘛?大晚上吃香气四溢的东西,不怕招惹鬼神吗?”

全素对于姨妈和姨夫的无视感到十分不满,尤其是想到他们是鬼神,心里更是窝火。这时,一个端食物的丫鬟正巧走到他面前,全素随手轻轻一拍,丫鬟应声倒地。家人们纷纷跑过来急救,又是扯头又是喷水,折腾半天才把她唤醒。全素既没法跟姨妈姨夫沟通,只好走下台阶,询问两位鬼差。

鬼差耸耸肩说:“你看,你自己都不是阳世之人了,当然算是鬼啰。鬼说话人听不见,你遮灯打人,确实能把人吓个半死。”

全素问:“那我怎么跟他们说话办事呢?”

鬼差嘿嘿一笑:“用我们的唾沫涂在人家大门上,全家人都会睡着;涂在中门上,门里的人会睡着;涂在堂屋里,满屋子的人都会睡着。你只需要用手接住我们的唾沫去涂抹。”

全素犹豫了一下,摊开手掌,两位鬼差轮流吐了一口唾沫给他,他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堂屋门上。不一会儿,满屋子的人开始打哈欠,收拾碗筷,纷纷回房睡觉。鬼差悄声道:“你进去,离床三尺远,尽量远离床边讲话,千万不要用手触摸床铺,否则他们会陷入梦魇,醒不过来。”

全素按照鬼差的指示行事,姨妈突然惊醒,哭着对姨夫说:“全素晚上明明回家了,怎么突然就死了?刚才梦见他找我们要钱,说有什么遗漏,怎么办?”

姨夫安抚她:“这只是你过于挂念外甥,做的一个噩梦而已,不必当真。”

姨妈再次入睡,又梦见全素,惊醒后又是一阵哭泣,她在柜子里翻找出二百张纸,决定赶紧剪碎烧掉。纸烧完了,地上赫然出现了千缗钱。鬼差见状,说:“这么多钱我们扛不动,但你是活人,有生人的力量,你可以全部带走。我们帮你送过去。”

全素起初觉得不可能,试着两手举起来,没想到钱堆高高地挂在肩膀上,但实际上却很轻。他便随着鬼差把这些钱送到介公庙寄存。庙里的主人穿着紫色官袍,腰缠金带,命令手下接收了这笔钱。寄存完毕后,鬼差说:“你现在肯定能活过来了。既然来了,不如顺便参观一下,我们准备带一个人去投胎,你想不想瞧瞧是怎么一回事?”

全素跃跃欲试:“那当然好啊!”

两位鬼差带着吴全素来到西市绢行尽头,只见一户灯火通明的人家,屋内传出阵阵哭泣声。门口几位僧人正诵读经文,屋内弥漫着香烟,鬼差畏惧不敢靠近,便从堂屋后檐揭开瓦片、拆下椽子,打开一个大洞,正下方就是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气息微弱的老人,周围围着一圈哭泣的人。鬼差掏出一根拇指粗细、两丈多长的绳子,让全素安稳地坐在洞口,把绳子一头垂到洞内,并告诫他:“我们去找那个人,人一来你就拉绳子。”

鬼差将绳子放入洞中,右手摸向老人,左手紧握绳头。全素快拉动绳子,将老人拽到堂前,用绳子将他捆绑起来。两位鬼差接力扛着老人出了房子,互看一眼,商量着:“哪儿有最大的肉案?”

其中一个说:“布政坊十字街南边的王家肉铺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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