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的话有些绕嘴,不太好理解,“我这么说的意思,也不是说段衡就完全抛去了我而去帮助他的母亲,他虽然也顾及着我,但立场却很明确,没有动摇过。我觉得,作为院长妈妈的孩子,我真的是不合格,因为我也曾经产生过那种想法,想着……院长妈妈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她是不是应该和段夫人道歉,是不是应该承受这些,是不是应该让人家的父母团圆……但实际上,不应该是这样的,养了我这么多年的妈妈,没有任何理由能让我不要她。”
傅胭说完这些话,顺手就端起了面前装着腌萝卜条的小盘子,放到嘴边,一仰头,全都倒进了口中,用力的嚼着。
“真咸。”她故作挑剔的说了一句。
作为长辈,周世海看到傅胭这副样子,心里并不好受,但同时,她这个举动,又让他有些恍惚和怀念。
那个在他心中住了一辈子的女人,也曾做出这个举动。
那还是在上大学的时候,他碰巧坐在程月对面的桌子上吃饭,当时她因为和恋人吵架了,心情不好,便端起装着咸花生米的盘子,一口气都倒进了嘴里,还咂咂嘴说着,“真咸。”
不同的是,程月更坚强。
“你这孩子啊……给咸菜加了料,怎么会不咸?”
周世海递过一张纸巾给她,心中充斥着许多复杂的情绪。
昨天,周世海告诉傅胭的那个故事,其实中间有一部分,他是扯谎隐瞒了的。
关于那个不知所踪的孩子。
这么多年以来,每当面对着傅胭,他都会觉得愧疚难安。
如果程月地下有知,发现间接害死自己和心爱之人的男人不仅好好的或者,而且还光明正大的享受着她的女儿的尊敬和关怀,那么,她该是多么的不甘和绝望?
这样的想法曾不止一次出现在周世海的脑海中,他都忍住了,可此时,他却觉得内心焦灼难忍,似乎无法再将这几十年的秘密给藏在心中。
周世海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上莫名其妙的开了一个闸口,只想将所有的事实都倾倒出来,“小胭,我昨天跟你说过,那个孩子,失踪不见了,其实是骗你的。”
傅胭没想到周世海会突然和自己提到这个事情,一时间连眼泪都收住了,眼神疑惑的看着他,“啊?”
“我已经一大把年纪了,没法再像年轻时候那样,骗人害人,还自认为自己是正确的。”
傅胭觉得他的话有些严重了,便出声安慰道,“董事长,都这么多年了,您也该放宽心才是,过去的事情,都……”
周世海没有听她继续说下去,而是开口说出了潜藏在自己心中二十几十年的秘密,“当年孩子出生的时候,是个女孩,我亲自给她做了一个长命锁,用我父亲的刻刀刻上了她的名字。她的名字,是从父母的名字中各取一字,结合而成。小月逃跑的时候,孩子身上的长命锁还挂着,没有摘。事故之后,我一次偶然,在一家孤儿院里,遇见了那孩子,她随身就带着那个长命锁。那锁全天下独一无二,我一眼就能够认出来,就算不看,用手摸,我也能摸出那上面的纹路。不过,也不仅是因为她身上的长命锁,她的相貌轮廓,一看就是小月和陈因的孩子。”
傅胭本来是在听着,听着听着,她突然就愣住了,或者说,是惊呆了。
她的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和……震惊。
“然后,我一直将这女孩子当做是自己的女儿,甚至希望,她能够和我的儿子开花结果,这样,也算是我赎了一些罪。只是没想到……臭小子不争气,丢了这个善良的孩子。”
医院里的空气很闷热,尤其是在餐厅这个地方,人多嘴杂,闹哄哄的,更是闷得慌。
可傅胭却感受不到一丝闷热,她只觉得周围的冷气已经将自己给从头到脚的包裹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