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王想也没想便道:“不想升官财享荣华盼富贵的人,还没有出生呢!”,
左宗棠没想到这石达开一见面便封高官许大愿,由此也可看出,这太平军的官是何等的不值钱了!
但他口里却道:“季高这厢先谢过义王封赏——不知大军要往何处去?”
石达开道:“这还用问!杀清妖,夺城池,坐天下,享清福啊!——好了,孤王还要巡营,你暂在这里歇息,明日到了帐前再详谈。”说着话锋一转,对卒长道:“尔等好生伺候帐前左军师——敢有怠慢,定斩不饶!”
三个人急忙跪下道:“我等遵命——义王五千岁驾稳!”
外面已有人高喊一声:“义王五千岁起驾!”
石达开便大步流星地走出去,全然不像什么王爷,倒仿佛是惯走山路的樵夫采药人。
三个人见义王走远,这才又一齐走到左宗棠的跟前一齐跪下道:“尔等听军师大人吩咐,床放在哪里?”
左宗棠想也没想道:“就放在这里吧。”
左宗棠睡前着人悄悄把黄林叫进方厅。
黄林一进大厅,马上扑嗵跪倒,作诚惶诚恐样,道:“两司马黄林叩见五千岁帐前军师大人!左军师百岁百岁百百岁!”
左宗棠拉下一张长脸,故作神秘地说道:“黄林,我暂不问罪于你,你只可实话实说,不得隐瞒丝毫,我自会禀告义王,封个大官与你——你可听清?”
黄林磕头如捣蒜道:“只要左军师肯提拔黄林,黄林来世就是做牛做马也一定报答——军师大人,你要问俺什么?”
左宗棠想了想道:“我来问你,义王封我这个军师是个多大的官?几品?”
黄林跪着道:“回军师话,义王帐前的军师相当*的军机,又好像绿营里的文案什么的,还像衙门里的师爷。反正官挺大,但又不太管事——如果统一了天下,恐怕比军机大臣还要大些。”
左宗棠一笑道:“这天国共有几个王爷?——这个军师我听了半天,好像什么都是,又好像什么都不是。说官,又好像不是官——你抬起头回话。”
黄林低头答:“回军师话,黄林不敢抬头,黄林不敢违抗天国礼制——天国眼下共有王爷六位,计有天王万岁、东王九千岁、西王八千岁、南王七千岁、北王六千岁、义王五千岁。像您老这样的军师,各王身边都有上百个,就只能称百岁了。”
左宗棠看那黄林说得认认真真,诚惶诚恐,心里不由暗骂一句:“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口里却道:“这些王都是哪个?谁的权力更大些?”
黄林答:“回军师话,天王洪秀全、东王杨秀清、西王萧朝贵、南王冯云山、北王韦昌辉、义王石达开。除天王外,各王皆归东王节制,东王权最大。西王萧朝贵虽在东王之下,但因是天王的妹丈,权力也不小。”
左宗棠停了停,忽然道:“照你刚才所言,这义王是最后一个,权力自然也最小。我这帐前军师,好像也不如其他王的军师大吧?”
黄林答:“卑职不敢说。如果非让卑职说,卑职就说,好像是您老最小。”
左宗棠又问:“天国眼下有军兵几多?”
黄林答:“天王说,天国的天兵天将多如牛毛,数不胜数。”
左宗棠问:“黄林,你在衡川好好的种田,如何就加入了天国?——你是如何着这个道儿的?”
黄林答:“回军师话,天王说,天国的大门对所有想杀清妖的有识之士敞开。何况,进了天国不用考取功名,只杀清妖就能升官财。天国不待承大清那一套,天国只信上帝不信皇帝。天国里无父无君无娘无舅,进了天国,全是兄弟、全是姐妹。好啊!”
左宗棠一愣,问一句:“照你所说,娘和闺女都入了天国,就不是娘和闺女了?”
黄林答:“回军师话,娘和闺女一同进了天国,娘便是姐,闺女便是妹。这便是天国的平等。”
左宗棠忽然一笑,问:“黄林哪,我还有一事不明。你说天王是洪秀全,可这天王是何人加封的?”
黄林答:“回军师话,天王是上帝耶火华加封的。”
左宗棠忙问:“那耶火华是谁?”
黄林道:“耶火华和耶稣都是上帝。人的命运就掌握在他们俩的手里。耶火华和耶稣创造了人类,创造了兽类,创造了鸟类,创造了天国。天王禀丞耶火华和耶稣的旨意成了天王。天王是二耶在梦里加封的。”
左宗棠进一步问:“你说的这个姓耶的住在哪儿?他如何这般了得?你能否带我去见一见他?”
黄林道:“回军师话,天王说,耶火华和耶稣以前住在以色列,现在就住在天王的身边。二耶想见天王,就给天王托梦。二耶是主,我们都是迷途的羔羊。”
左宗棠问:“照你说来,你是迷途的羔羊,那六个王爷是什么?”
黄林冲口而出:“回军师话,黄林分折,六个王爷应该是执鞭的牧羊人。”
左宗棠知道越问越离奇,便挥挥手。黄林汗流满面地跪退出去。
黄林走后,左宗棠越想越觉着有趣。这天国倒真不虚了这称号!竟然处处云山雾罩!姓洪的更能逗趣,知道自已才不足以压众,谋不足以服人,便造出了个上帝姓耶的来替他号施令。一个耶火华不够,又加上了一个耶稣!这个不第的秀才,也真亏他想得出!——七弄八弄,还真弄成了事!竟让人深信不疑!又是侯又是王的,倒把无知的百姓愚弄得好苦!
左宗棠那时还不知夷人的教堂信奉的就是上帝,就是这姓耶的,还以为是洪秀全自已凭空捏造出的人物。
反复思虑了半夜,左宗棠很晚才入睡。
第二天早起,尚末用饭,已有两个人匆匆走了进来道:“请义王帐前军师大人受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