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离和陈瑶又断断续续地打了几个月。每次两边刚刚露出和解的苗头,不出三天一定出事,然后又掐上了。郑安雅等人知道那是陈完的手笔,都装作不知,坐视两位公子越打越凶。终于有一日,卫廷帛来报:公子离不敌公子瑶,兵败被杀。高昌国君臣正在商量接下来怎么办的时候,又一个震惊世人的消息到来:公子瑶得知兄长死后得意忘形,防范松懈,竟在更衣时被公子离生前派出的死士所杀。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陈完身上。朝臣们议论纷纷,有人认为这是难得的好机会,须弥国只剩下陈完一个公子,他又正好在高昌国,如果高昌国拥立他即位,无疑会成为最大的赢家。也有人认为陈瑶的死与陈完有关,像这种连亲兄弟都能下手的人决不可信,应将其驱逐出境。郑安雅制止了众人的议论,宣布要送陈完回国,支持他即位。
兵贵神,虽然两位公子的死讯来得意外,高昌国仅仅用了十日就集结了十万兵力,由高无疾统领,随郑安雅和房如樨一同送陈完回国。他们刚踏入须弥国境内不久,有三两个村民路过,见了他们丢下锄犁拔腿就跑。郑安雅命手下将他们带过来,给了他们一些吃的,好生安抚,又问他们家里有几口人、日子可还过得下去。一位年轻的村民三口两口就吃完了一个饼,对他们说:“大人,小的们都是附近的村民,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哪知道从去年开始,隔三岔五就有乱军经过,有三五个一拨的,也有十几个、几十个一拨的。有的人还好只是路过,有饿急了的见了吃的就抢,我们也不懂他们是干什么的。他们只要吃的也就罢了,还……还糟蹋人。我嫂子打水从他们跟前经过就被他们给……”说到这里,他已泣不成声。另一位村民接着说:“他哥哥急着跑出去救人,被他们一刀捅死了。唉,真是可怜,挺好的两口子,家里还有那么小的孩子。”
郑安雅听了心中不忍,便随他们来到村里。进了村,只见到处房倾树倒、田地荒芜,村民们的生活很是艰难,于是她命人把带来的粮食分一些给他们。
这时,陈完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道:“王上,快走吧,迟则生变。”
郑安雅问他:“那这些人怎么办?”
陈完道:“打了那么久的仗,一路上都是饥民,救不过来的,快走吧。”
郑安雅见他满脸不耐烦的神色,与他在颍州时三句不离百姓的形象完全不符,心下明白了几分,又见村民们只得了几日的口粮就感恩戴德的样子,唏嘘不已。
前往国都丹丘的路上,陈完不住地催促大家赶路。郑安雅放心不下沿途百姓,便将队伍分成两部分,让房如樨带一半人和大部分粮食救济沿途百姓,自己和高无疾则带另一半人抓紧往目的地赶,终于在十几日后到了丹丘。看着记忆中恢弘的宫殿成了断墙残壁,郑安雅不禁感慨:如果陈功赫地下有知,见到如此情形会不会气得掀了棺材板?
陈完四处查看了一番,对郑安雅说:“三清殿已经被毁了,好在两仪殿保存尚好,稍加修缮就可以用。”又问琉璃:“我们的人都到了吗?”
琉璃答道:“还要两三日,路不好走。”
陈完道:“登基大典宜早不宜迟,就定在三日后吧,派人去催催他们。”
说罢,他满面红光地打量着四周,小声而又兴奋地念着:“三天,再等三天!”
郑安雅问他:“你不去拜祭你父王吗?”
“啊?”陈完先是一愣,随即又笑道,“父王早就下葬了,王陵离此处甚远。”
郑安雅道:“寡人听闻,远游的儿女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拜见父母,以免父母担忧。你父王虽然不在了,他的在天之灵如果见你回去拜祭,定然是欢喜的。即便已经下葬,灵位总在吧?”
陈完抹了抹鼻子,说:“高昌王说得对,我这就去。”
待他走后,高无疾愤愤地道:“这个陈完真不是东西,在我们高昌的时候,但凡提到他父王和须弥国百姓,总要掉几滴眼泪,如今真的到了故国,又完全不把他们当一回事了。”
郑安雅感慨道:“看来叔叔说得没错,他对父亲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对百姓也没有那么在乎,对哥哥们更不会兄友弟恭。”
这时,门外一个气喘吁吁的传令兵带来了斥候的密信。信很短只有两行字,其内容却不亚于一颗惊雷:“公子完密见公子瑶旧臣,双方或达成某种协议”。郑安雅黑着脸把信递给高无疾。高无疾看完亦大惊失色,压低了声音问:“王上,信中的意思是,陈瑶的旧臣们会支持陈完即位?那我们?”
郑安雅道:“我去问问他,看他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此后的两天,郑安雅都没有见到陈完,每次去找他不是不在就是忙,门口的侍卫还理直气壮地说:“公子登基在即,俗务众多,还请高昌王见谅。”郑安雅心中隐隐不安,却无奈身在他国,一举一动受到诸多限制,只好暗令高无疾万事小心。
第三天,陈完终于现身了。他主动来见郑安雅,春风得意地问:“听说高昌王一直在找我?什么事这么急?”
郑安雅强压怒火问他:“我怎么听说你去见了公子瑶的臣属,还见了孤竹国的人?”
陈完笑道:“高昌王何必如此在意?我马上就是须弥王了,哥哥们的臣子自然也就会成为我的臣子,我这个做王的关心一下臣子有什么不妥吗?至于孤竹国嘛。”陈完上前一步,玩味地看着她道:“高昌王的情报挺厉害呀,我还以为这件事没人现呢。”
郑安雅大惊,她提及孤竹国本来是想诈他一下,哪知道还真有这事儿,但她表面还装得若无其事:“孤竹国也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