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岸?那里现在有多少人?”
“四十万吧,可惜大多是些孩子。再过十年,西海岸就能拉出一支十万人的队伍来,到那时区区南越国何足挂齿?”郑安雅感叹道:“可惜,老天爷不愿意给我十年。”
高无疾眼含热泪抱拳说:“王上,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王上可否答应臣,十年之后,为我们这些死去的将士们复仇?”
“你?”
“会吗?”高无疾追问道。
郑安雅沉默须臾,坚定地说:“每一个为国捐躯的将士都值得被记住,每一笔血债都值得追讨。”
“那就好,”高无疾笑了,“臣可以死而无憾了。王上,臣等愿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
“高无疾,”郑安雅急了,“事情还没到这一步,你何必一心求死!”
“王上,事态已经很严重了不是吗?”高无疾道,“臣已经推演过很多次了,把敌军放进来打巷战这是最好的办法。臣今年已七十有余,虽然还能上马,但渐渐感到力不从心了。王上,我老了,可是清泉看起来还那么年轻。我不希望自己戎马一生到头来要躺在床上让她伺候,那样太丢人了。我宁愿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这才是一个战士最好的归宿。”说到这里,他跪下来,抱拳道:“这是臣最后的心愿,还望王上成全!”
“真没有别的办法了?”郑安雅知道这是一句废话,但她还是忍不住再确认一遍。
“别无他法。”高无疾道。
“好,既然你心意已决,寡人准奏。”郑安雅背过身去说道,一滴泪水从她的脸颊上滑落。
次日清晨,郑安雅带着两万将士、全城百姓和油田的工匠们退守颍州,高无疾和一万老兵留守高奴。临别时刻,高无疾率众将士朝她深施一礼,和煦的阳光洒在他们脸上,让这些慷慨赴死的勇士们看起来有如新生。忽然,王车急转回来,郑安雅高声叫道:“高无疾,此番你要是能活着回来,寡人给你加三千户的食邑!”
高无疾笑道:“这么大的诱惑啊?那臣尽量活着吧。”
见王驾走远,高无疾对众人说:“弟兄们,我知道,你们都是不怕死的好汉。俗话说得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父老乡亲们平日里节衣缩食、一粥一饭地供养着我们,如今该是我们报答他们的时候了。我知道有的人会问,我们打不过南越国为什么不求和呢?各国之间打来打去到最后不都是割让几座城、赔点钱就可以了吗?为什么我们偏要以命相搏?我告诉你们,南越国不一样,这次不是攻伐战,而是灭国战。南越王不止一次对臣下说过,有生之年一定要灭了高昌国。他们要彻底消灭我们,弟兄们,你们说,我们能答应吗?”
“不能!不能!不能!”将士们出一阵阵巨吼。
“老子就算死,也不能便宜了他们!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
“好,你们都是好样的。”高无疾道,“众将士听令:凡父子同在军中者,父归;兄弟同在军中者,兄归;独子无兄弟者,归养。剩下的人,与我一同死守高奴城!都说蔡虔是一员虎将,那我们就要做一块最硬的石头,哪怕粉身碎骨,也要让老虎嘣了牙!让他再也啃不动肉!”
第三日,蔡虔在城外摆开阵势:投石机、云梯、冲车纷纷就位,箭矢上弦,刀剑磨得锃亮。城内的高昌士兵也备齐了弓弩、火油和滚木垒石,严阵以待。双方将士都明白,决战的时刻来临了。只见蔡虔拔出宝剑,剑锋直指城头。“进攻!”一声令下,南越军吹响了进攻的号角。一架架投石机扬起摆臂,将巨石砸向城墙。巨石所到之处,出巨大的轰鸣声。紧接着,弩兵方阵上前,一阵阵箭雨射向城头。高昌军也不甘示弱,轮番用弓弩、火烧或滚木垒石进行还击。高奴城外喊杀声震天,滚滚浓烟遮天蔽日,仿佛末日降临。
第三日拂晓,高奴城破,南越军大举入城。高无疾和剩余的将士们依托城中建筑与南越军展开了激烈的巷战。
七日后,南越军以阵亡两万多人的代价彻底占领了高奴县,包括高无疾在内的高奴县守军则全部阵亡,在他们死前,已将油田的设备全部销毁,南越国虽然得到了高奴县,却连一罐猛火油都无法提取。
注:“父子同在军中者,父归……”这部分出自《史记。魏公子列传》中信陵君的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