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晔道:“你倒是很好学啊,请问怎么称呼你?”
工长道:“我叫阮秋霜。”
“秋霜是哪两个字?”
工长低头道:“就是秋天的白霜。我母亲没读过书,起不出有文化的名字,正好我出生的时候下了那年的第一场霜,就拿这两个字给我做名字,让您见笑了。”
林长晔道:“挺好的名字呀,为什么要笑话?我告诉你,因为苦卤比盐更容易溶在水里,同样一碗水,最多能溶解三分之一的盐,却至少能溶解三分之二的苦卤,而且如果把水烧热了,苦卤会溶解得更多,盐却基本还是那么多。”
“所以,我们要把海水晒得只剩一点点,这样盐就会被析出,而苦卤会继续留在水里?”
“就是这个道理,你很聪明啊。”林长晔笑道。
“我……”阮秋霜被他夸得两颊绯红,她低下头道:“我没读过书,我不聪明的。”
“聪不聪明跟读书多少可没多大关系。”林长晔掸了掸手中的盐花,指着自己道:“比如说我吧,我就不怎么爱读书,但我觉得自己聪明得很。”
杜襄成听了大笑道:“哎呀,你也好意思的?也对,能把羊和鹅弄到尚书房的人,可不就是绝顶大聪明?”
众人都听说过林长晔的这段“光辉事迹”,不由得集体爆笑。
当晚,众人在海边点了篝火休息,郑安雅难得坐到卫信忠的身边。卫信忠知道她有话要说,递给她一块烤熟的饼。郑安雅盯着跳动的火苗,忽然问道:“卫子来高昌国快十年了吧?”
“快了,今年是第九个年头。”
“这些年,我没有给您高官厚禄,您到现在也只是个郡丞,您后悔过吗?”
卫信忠捋了捋胡须,浅浅地笑道:“太子是觉得有愧于臣?那大可不必,高官厚禄是很重要,但那不是臣唯一看中的东西。臣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是倾尽毕生所学,辅佐一位明君一统天下,但臣也清楚地知道,这件事恐怕穷极一生都无法完成。在我们这个世界上,有史以来最快的王朝也用了两百余年才打下了东西两域的大部分土地,臣这副肉体凡胎哪有两百岁的寿命?只要在臣死后君主能够继续沿用臣的理念治理国家,待到一统天下之日,臣就可以死而瞑目了。”
郑安雅问:“那卫子您为什么相信我可以做到呢?”
卫信忠笑了笑:“臣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眼缘吧。臣第一次在稷下学宫见到您的时候,就有个声音从心底里冒出来:‘这就是我要找的人,我的主君。’”
“您还记得我们刚刚拿下滑国,拜见6道临的时候吗?”
“记得,怎么不记得。”
“那时候您诓他,说我是高昌国的王储,他还真信了。我当时心里也没底,心想母亲从未提过要立我做太子,他要是找人一打听,可不就穿帮了吗?而且母亲千秋正盛,我还以为她不会考虑立储的事,至少也要等安熙长大吧?可没想到,如今我真的成了太子。”
“千秋正盛?未必吧,在臣看来,太子之位非您莫属。”
“为何?”
“太子可还记得臣说过,臣早年曾游历四方,到过高昌国?”
“记得。”
卫信忠神秘地一笑,说:“那时候臣迷了路,无意间闯入一个叫新生邑的地方,在那里住了很久。”
“新生邑?那不是……”郑安雅震惊了。在高昌国,那是个非常特殊的地方,住着一群上了年纪的人,最年长的接近两万岁。
“那里有一个人于我十分投缘,他……”卫信忠顿了顿,说道,“他对我说了很多事。臣当时就推测,高昌王会在不久后立太子。二公主还那么小,根本无法与您竞争。”
“他说了些什么?您为什么会有这种推测?”
卫信忠笑道:“这个嘛,太子可否容臣暂时保密?臣怎么推测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您现在真的是太子了,不是吗?”
郑安雅见他不愿说,便换了个话题:“还有个事我一直放心不下。我们的食盐以前都从他国购买,现在忽然能自产了,其他国家不会察觉吗?这又该如何隐瞒呢?”
卫信忠朝着林长晔的方向挑了挑眉,说:“有啊,现成的理由。”
“林长晔?”
“恩。清源君千里迢迢赶来祝贺您当上太子,不能白来一趟不是?我们可以扶持商队游走于两国之间,互通商贸,同时减少从夜郎国和祝融国购买的食盐数量,对外宣称是从渤海国购买的。邻国听说了,最多点脾气,不至于派大军来打。”
“对啊,往来的商队嫌我国太偏僻,路上成本太高不愿意来,其实我们很需要他们。如果我们给予他们适当的补贴,他们就可以从渤海国运来我们需要的东西,而且还能方便我们做些别的事。就这么办!”
“还有一点。”卫信忠思虑一番后道:“臣建议从现在开始,河西郡的土地、人口、钱粮收入列为机密,不再对百姓公布,更不能宣传。”
“这是为何?”
“臣也是刚刚想到的,每个人都要吃盐,今后几年河西郡的人口会有迅的增长,我们把增长的部分隐瞒下来,外界就很难知道我们到底多了多少人,多了多少张嘴,省得邻国对我们心生忌惮。当然了,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国策我也希望这么做,对外要藏锋、示弱,让邻国误以为我们像以前那样弱小、没有威胁、不值一提,等我们的国力强到足够与他们相抗衡的时候,再向世人展示。”
郑安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