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假的?那我儿子在老家岂不是很危险?”
“安静!”赵庄贤听不下去了,说:“你们不要听风就是雨的。高昌军绝大多数是和你我一样的普通人,他们并非长生不老,更不是刀枪不入。十年前,我们的前辈们曾经在高奴县打败过他们,我们要相信自己,我们是蔡虔将军调教出来的,令人闻风丧胆的南越军!此次,高昌国不过是趁我们不备偶然取胜,我军的战力仍在他们之上。我们这就奔赴南方战场与他们决战,那里是我们的故乡,有我们的父老乡亲,我们一定能战胜他们!”
“弟兄们,有将军在,我们一定能赢的!”“必胜!必胜!必胜!”赵庄贤的一番话,让将士们重新燃起了斗志。他们纷纷站起身,掸掉身上的尘土,整理装备,排好队伍,再次出。
十日后,精疲力尽的南越军来到一处山谷前,此处距离秀禺只有一日的路程了。校尉前来报告:“将军,前方道路狭窄,在下担心有伏兵。”
赵庄贤道:“派斥候去看看吧。昨晚王上又传信来,说高昌军已经将秀禺团团围住,随时可能攻城。真要打起来,城中那点兵只怕半天都顶不住,所以我们得抓紧赶路。如果不从这里走,最近的路也要多绕两天。我们还剩多少人马?”
校尉为难地说:“不到三万了。”
赵庄贤吃惊地问:“只有这么点了?”
校尉道:“出的时候是四万人,第一天被高昌骑兵猛追,就有五六千人掉了队,后面几日虽说将军您时常给将士们鼓舞士气,但军心还是不稳。起初每日逃走的不过百来人,后面越来越多,许多士兵在传我们会被高昌国两面夹击,都没心思打仗了。”
“唉!”赵庄贤一拳打在树上,叹道:“越是大敌当前,越要团结一致才能取胜,眼下这种士气,我们就算到了秀禺也是去……”他忽然想到自己是主帅,绝不能说出动摇军心的话,于是咬了咬嘴唇,把嘴边的“送死”两个字咽了下去。
“姚校尉,不瞒你说,我始终觉得高昌国在使诈。”赵庄贤道:“十年前,高昌国倾巢而出不过十几万人,而且折损过半。如今北边有十五万,南边据线报又有十余万,这还不算进攻夜郎国的军队。他们到底哪儿来的这么多人?”
“将军,属下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校尉看了看左右,小声地说。
“什么事?”
“最近军中屡屡有传言,说高昌王会妖法,招的是阴兵。”校尉压低了声音说。
“胡说!”赵庄贤道,“本将从未听过这等荒谬之言!”
“将军,属下本来也不相信,但昨日遇到几位逃难的同乡,是他们亲眼所见。”校尉道。
“你的同乡?可靠吗?别是敌军的细作!”赵庄贤道。
“不会的将军,他们与我自幼相识,有的是邻居,有的是亲戚,断断不会是假的。就是因为这样,属下才觉得事态严重,前来禀报将军。”校尉说着,神色越来越凝重。
赵庄贤召见了那几个百姓,都是些老幼妇孺。校尉指着一家子对他道:“将军,这是我二舅,还有他的女儿和外孙。另外那两位是我同村的人。”又对那些人说:“你们把那天看到的、听到的,再给将军说一遍。”
他的二舅说:“禀将军,草民是南阳人。那一日来了许多兵马,脸上涂着奇怪的颜色,穿着也很古怪。他们自称是高昌国的军队,但是草民十年前曾被征召入伍,与高昌军交过手,他们的衣服、盔甲、兵器与这些人都不一样,说话的口音也差得很远。”
“还有吗?”赵庄贤问。
“有,他们不吃米面。我们怕他们伤人,就拿些粮食给他们,他们也不收。吃饭的时候拿一些干草一样的东西,拿水泡开再煮。那些东西有的黑,有的绿,我凑近闻了闻,一股子腥臭味。看起来像……”
“像什么?”
“像水草。那么难闻的东西,他们竟然大口大口吃得很开心。草民觉得,他们不像凡人,倒像是水鬼。”
赵庄贤道:“老人家,各地风土不同,或许他们吃的只是我们没见过的食物。”
二舅说:“我们村里有个胆大的教书先生,拿着一张祖传的舆图问他们从哪儿来,那些兵看了都哈哈大笑,说他们的家乡不在这舆图上,找不到的。要知道那可是涵盖了全天下的舆图啊。先生不甘心,又问他们家乡是什么样子。他们说东面是高山,西面是大海,巳时才能见到太阳。将军,草民眼皮子浅,从来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地方。”
“把他们带下去吧,给他们点吃的。”赵庄贤道。
乡民们走后,赵庄贤更加心事重重,正好斥候来报,前方暂未现敌军,但还需要仔细探查。赵庄贤道:“等你们探查完,半天又过去了,如今秀禺危在旦夕,只能冒险赶路。众将士听令:全通过前方山谷,如遇小股敌军不要纠缠,赶路要紧!”
南越军进入山谷,起初还太平,将士们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等到赵庄贤的车驾到达山谷中央后,忽然两边鼓声大作,前后都有滚木礌石倾泻而下,堵住了来去的路。赵庄贤见高处布满了弓弩手,仰天长叹道:“看来我今日要命丧于此了!”又对身边的副将说:“敌军此战多半是为了我的级,我死后,你就带着他们投降吧,都有父母妻儿,不要枉送了性命。”又叹道:“如今朝堂上皆是蝇营狗苟之辈,若是昭王还在世,何至于此!”说罢,他饱含热泪在众人面前拔剑自刎。众将士齐声痛哭。
注:士兵们吃的是西海产的海苔、海带之类的,至于不吃米面,那是故意装神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