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低,话又说得新奇,几人一时没听清,穆正廷便问了句“什么”
穆空青讪讪一笑,没敢再重复一遍。
开玩笑,这可就在他老师的府邸里,他要是乱说话传到他老师耳朵里,少不得给他再扒层皮。
先前他同老师闲聊时说漏了嘴,说是每回上诗赋课都恨不能愁得半宿睡不着。
分明科考中的制帖诗只要过得去便可,从前也没见他老师这么看中这些东西,怎的现在突然就开始逼他写诗了
然后周秀才打量了他半晌,突然提起他先前在佥事府时,早晨跟着周武练功夫的事,索性又给他在睡前排了半个时辰的射术课,还美其名教曰习君子六艺。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君子六艺的学习效果拔群,穆空青果然每日沾床就睡,再不存在什么愁绪。
不过,穆空青嘴上抱怨归抱怨,该做的功课却是一样也不曾落下。
他老师的标准提高了,穆空青的水平自然也在飞提升。
不仅是每日要做的文章,还有一些经史典籍的记诵也是。
文章写多了,难免会有重复用典的时候。
若是十天半月写一篇,重复用典还不觉得有什么。
可若是一天一篇,再这么写下去,便是老师不提,自己也会觉得臊得慌。
更别提周秀才出题的方式千奇百怪。
科考中常见的截搭题就不说了,诸如“黄花如散金”等偏冷,又误导性极强的题目,周秀才也没少拿出来。
此外,院试除了四书文、杂文、策论、制帖诗之外,还多了律法一题。
院试的律法题难度自然不必乡试、会试那样,须得考生断案做判。
通常便只是给出一例案例,叫考生写出相应律令。
说起来,同帖经题其实相差不大。
这样主考记诵的题目于穆空青而言不是问题。
只是周秀才道,若是他不想此生止步于一个秀才功名,那么律法和数术,也是早晚都要学的东西。
横竖他现在都开始学习律法了,不若就顺带着多学一些。
于是那些案例也开始变得古怪,有时还须得连串上好几条。
而穆空青考完府试之后,周家的藏书阁也对穆空青敞开了大门。
穆空青先前看书,要么自己买,在镇上买不到的,便厚着脸皮找周秀才借。
现下周秀才说,他也到了多累积的时候了,便直接让周勤将他带去了藏书阁。
见到周家的藏书阁,穆空青才真正明白何谓世家大族。
仅周家这一门称得上落败的世家,便有藏书数以万计。
各种孤本手书不计,穆空青甚至能在其中找到许多名家注释本。
这些可不是外头卖的那些注解本,而是大家们在看此书时,随手记下的自己的一些心得,每字每句都堪称无价珍宝。
这些东西,才是世家大族真正的立足之本
穆空青一直未曾问过周秀才关于周家的现状。
他只知晓周秀才现下并无妻子儿女,似乎也无兄弟,以至于整个家族中,也找不出一个他可以培养的后辈子侄。
否则的话,周家便是将曾经安国公府的人脉、势力全部抛却,真正地改头换面隐姓埋名,只要这藏书阁还在,周家怎么都是能再养出一代俊才,带着周家重回朝堂的。
虽然不知当初的安国公府究竟生了什么,但周秀才既然不曾主动提起,穆空青也不会去打探这样的隐秘。有了这一藏书阁的书,穆空青也是一夜之间就体会到了何谓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