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眸,眼睫盖住了其中的各种情绪,整个人看上去沉闷了不少。
片刻后,他颤抖着,轻声道:“公主厌恶落寒吗?”
温妤闻言挑起他的下巴:“为什么这么问?看着我。”
落寒不敢抬眼,不敢去看温妤的目光,但温妤的命令他又得遵从,于是快地扫过一眼便又垂下。
“落寒不知道三不救是怎么说的,但左不过是说我如何虐杀那个师父和那些师兄,公主听了,不会觉得落寒是个怪物,继而厌恶落寒吗?”
“本公主只相信自己感受到的,而且……”温妤眨眨眼,“哪有长得这么好看的怪物?按本公主说,应该叫妖精。”
落寒:……
妖精?
他怔了一瞬,妖精也不是什么好话,但他的唇角却忽然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淡的像一杯白开水,却能稀释掉许多沉积的痛苦与哀愁。
他心头不可避免地微微颤抖。
公主说她只相信自己感受到的,
而且公主的态度说明了一切,就算听到三不救说的那些事,公主也并不觉得他是个怪物。
他心中的所有疑虑和担忧都是他的庸人自扰。
落寒的眼眶有些酸,他闭上眼,脸颊贴在温妤腿侧,“落寒喜欢做公主口中的妖精。”
他这时才敢抬眸,凝视着温妤,目光很是专注,似乎其余一切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尘埃。
对现在的他而言,过去的已经过去,从被公主拍卖下来的那一刻开始,他的伤疤被一点一点地治愈抹平,祁寒变成落寒,一场新生。
“公主想听落寒的故事吗?”
他眼眶微微湿润,轻轻地问道。
温妤闻言放下了手中的话本:“你愿意说的话……”
“落寒愿意。”
明明前不久在马车上,他还不愿意。
但此刻,他愿意坦诚一切。
落寒轻描淡写的声音在房中响起:
“前面公主已经知道,我儿时曾被卖进南风馆,但我没有说的是,我被人救下了,那个人就是医仙谷的谷主,也是……三不救的师父。”
“他很慈祥地问我要不要跟他走,他要教我治病救人,我原本以为自己得到了救赎,在医仙谷里,我成了最小的师弟。”
“他总给我吃一种药,还有每日定时的药浴,他说是要治疗我身上积留的暗伤,尽管药那么苦,药浴那么痛,但是我还是很开心,因为我以为他是真的对我好,关心我。”
“直到有一日,我摸了一只小鸟。那只小鸟死了,后来猫也死了,但是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只是轻轻碰了碰他们,我不知道生了什么,但他们都说我是怪物,而怪物是需要惩治的……”
落寒说到这里顿了顿,用着最波澜不惊地语调说着他们是如何“惩治”他们口中的怪物。
拳打脚踢、被当成狗骑、言语辱骂都是日常,在落寒的口中不过是不值一提得事,而会对人格造成毁灭打击的羞辱更是多到数不胜数。
随着落寒的声音,温妤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持续了多久?”
“直到我杀了他们的那一天。”
“三不救跟你那么好,他不知道吗?”
“……”落寒道,“他不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他?他一直把你当成欺师灭祖的恶人。”
落寒这次沉默了很久,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好一会后,他才道:“不告诉他,他只会恨我,告诉了他,他该恨谁?他傻的天真。”
温妤的目光落在门外偷听许久的身影上,而那道身影早就颤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