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端着盘子的小二也被刚刚进门的人堵住了,就立在狭窄的过道里等人过去。和他说话的人坐在过道边上,没有带包,显然是店里的熟客。
听他这么说,小二也不把他当一回事,无奈地摇摇头,抱怨道:“可不是么。这么好的下水,只不过多了几块肝,就要退回去。现在的人啊,真是有了几个臭钱,就把自己当大爷了,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德行……”
话音未落,下一秒,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揪住他的领子,猛地把他向后拽去!
这变故来得太过突然,在半空之中,那小二还茫茫然不知道生了什么,便轰然砸到了地上!
所落之处,桌椅碗碟尽数粉碎。
在杯盘破碎的同时,只听“砰”地一声巨响,顾山青他们眼前的大门遽然合拢。
“砰!”“砰!”“砰!”“砰!”“砰!”
紧接着的,是饭桌旁临街的窗子,通向后院的小门,甚至楼梯上方没人够得着的小窗。在任何人能反应过来之前,整间客栈就彻底成了一个盛着鱼的釜,装着鳖的瓮。
所有人都傻了眼。
少年时的顾山青呆呆地看着那再也不曾动弹的,不知是死是活的小二被看不见的丝线往后拖,直拖到那个依然似笑非笑的青年跟前,脑中一片空白。
而身处梦中的顾山青与他一同看着,心中满是悲哀,如同一个只能眼睁睁看着失控的马车冲入人群的路人,再怎么忧心如焚,也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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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顾山青
汝不知夫螳螂乎,怒其臂以当车辙,不知其不胜任也。
小时候父亲曾经给顾山青讲过“螳臂当车”的典故。不到三寸之长的螳螂举起双臂,试图阻挡几十甚至上百倍于它的巨大车轮,以世人的角度来看,除了“不自量力”四个字,似乎没有别的词可以形容。
但那时的顾山青并不知道这默认的后半句,他只是好奇地追问:“车轮那么大,螳螂真的不知道它会被碾得粉身碎骨吗?”
他的父亲回答:“我也不知道。先人说它不知道,但或许其实它知道也说不定。”
他又问:“但是,如果它知道自己会被碾碎,它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他的父亲想了想,说:“可能它的家就在身后吧。无论挡不挡得住,它都想去试一试。”
之后他又问了什么,或者父亲又说了什么,顾山青早已记不得了。
但看着老人被重重叠叠数不清的无形丝线死死地钉在原处时,顾山青忽然又想起了这段对话,想起了那只自不量力的螳螂。
被砸到地上的可怜小二不仅没有死,并且在被拖到青年眼前时,似乎终于明白了他是谁。
或许是因为全身疼痛,更或许是因为惊骇异常,他浑身战抖,早缩成了一团,口中喃喃不止,又是“大爷饶命”,又是“对不住大爷”,却压根不敢看他恳求的对象一眼比起求饶,倒更像是在极端恐惧中不自觉的自语。
但如果真能饶了他,魔头也就不能称之为魔头了。
仍旧一脸温柔的青年一脚踩在他的身上,用脚尖扳正了他的脸,弯下腰,张口欲言。
老人就在这个时候猝然难!
他手中一甩,一把符咒如天女散花般扬起,将青年笼罩其中。不等符咒落下,飞快地做了几个复杂的手诀,一声大喝:“破!”
一阵噼啪爆响,飘在半空的符咒尽数爆开,一时间烟尘四起,青年所在的位置火光冲天。
然而老人丝毫没有懈怠,扔出了刚才的一把符咒,起爆之后,又从怀中摸出一把。这回没有一股脑甩出去,而是如同花牌般,一张张快地往外飞。
丢出去的符咒不像方才般自然地下落,而是轻轻飘起,仿佛知晓各自的位置般一个个停在半空,绕成了一个完美的正圆,将烟尘缭绕中的青年团团围住!
老人又做起了施术的手诀,只不过,这一次比刚才又慎重了许多,慢了许多,或者说,费劲了许多!
他一式一字,咬牙念道:“天罡地煞,罗网难逃!缚!缚!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