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到了家,相较于之前的无话可说,宋三郎发现自己现在和娘子可以说的话题就多多了。
例如,娘子新做的账本。
宋江自己是收赋税的,懂一些账房经济,或者说,算是半个行家。虽比不上一些积年老吏,但在同龄人中佼佼的。
他原本还想要教娘子一些办法,避免她不懂店里生意,被人糊弄了去,可谁想到他拿起阎娘子的账本,翻了两页后就傻了眼。
嗯,看不懂。
但是又觉得不像是乱写的,隐隐好像又有些道理来。
阎娇娇自己是学会计出身的,虽然最后做的财务经理,但是简单的会计对她来说是手拿把掐的。
嗯,当然她的那个“简单”,相对于这个还是流水账的年代,已经是过于高深了。
给宋江解释了资产负债表和复式记账法,然后拿店里的给他演示了一番,然后在接下来的十多天,她就收获了一个大号的好奇宝宝学生。
他甚至为了学记账,都每天提前下班跑来给她打工了。
毕竟衙门里的账,不是你想盘就能盘的。家里铺子的账,东家想盘还有谁敢说不行的。
对此阎娇娇不胜其烦,阎女士倒是乐见其成,“挺好的,你不是常说得有共同的兴趣爱好才有共同语言嘛。这么下去,你俩可太共同了。”
行吧,看着他这自带干粮的憨劲儿,阎娇娇除了接受,还能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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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阎娇娇的统筹管理下,阎氏粮铺就在忙而不乱中开张了。宋江打通了官面上的关系,保证没有人来铺子里捣乱,也没有行会的挤兑,宋清则是无条件的提供了足够多的产品,让阎娇娇的粮铺在打响名头的同时,也将宋家积攒多年的陈粮处置一空。
除了唐二牛这个伙计,阎娇娇还收了王公这个账房,允许他带着孙子来上工。阎女士包揽了五人日常饭食,而钱娇娇这个掌柜忙的脚不沾地,直到再看到张文远时,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哦,忘记收拾这个渣男了。
相较于阎娇娇的心大,张文远可是日日都记得她。只是如今宋三郎把人看的严实,她身边不是老妈子就是伙计,他找不到说话的机会,还是借着来铺子买米,才能摸了下阎娇娇的手以示哀怨。
“这些天店里刚开业,人多眼杂的,我不好支使人过去。”阎娇娇在角落里,一边给他铲米,一边小声说道,“你再等等,明天,明天我就过去。”
“你可记得啊。”张文远颇为哀怨的瞅了阎娇娇一眼,然后才磨磨蹭蹭去前台结账,没想到王公称完称,直接高声叫道,“上等精米,八十文一斗,承惠五十三文。”
张文远听到这个价格,当下就惊呆了,立刻反驳道,“你们不是说你们家的粮价是全城最低吗?”
“相公说的没错,我们家对外的招牌是全城最低,但仅限于陈年糙米的价格,没说今年新产的精米也是全城最低啊。”王公这几日招待顾客已经是熟手了,当下眨着一双浑浊的老眼,颤巍巍的指着门口的一大斗米说道,“便宜的都在那儿呢,本店可是童叟无欺。”
这店里的东西摆设,是将最畅销的商品放在了门口,最不畅销的商品放到了最里面凑个数。
她们原本开的就是平价粮铺,这种贵米只是用来丰富种类的,所以放在最隐秘的墙角。张文远刚才拉着阎娇娇在那处说话,所以才被阎娇娇狠狠的装了些。
张文远没想到自己随便称了点米,竟然如此之贵,立刻求救的看着阎娇娇。
“这店里的账可是公开的,我相公也会看,我不好与你便宜。”阎娇娇一副为难的样子,小声与他耳语几句,伸手就要拿过张文远手中的米袋,“要不然我把这个倒掉,给你换便宜的糙米?”
这个,也不是不行……
张文远囊中羞涩,正想要不如就偷偷倒掉,却不料一旁的唐二牛已经嚷嚷了起来,“哎呀,张押司可是咱们家押司的同僚。这是何等的人物,还会少你老货几个铜子儿不成!”
说完,唐二牛凑到张文远跟前,颇为殷勤的说道,“张押司是不是还嫌这个不够好?放心,咱们店里各种米都有。除了米还有个事香料。您想要什么尽管说,小的保准为你找来。”
张文远浑身冰冷,站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唐二牛见状,在旁边添油加醋,“不会吧不会吧,张押司这等风流人物,难道连中等人家食用的精米都买不起?我们家押司前几日还说,这米香味略有些不足,要给娘子寻摸更好的吃哩。”
“哪里,我只是觉得这袋子太沉,才犹豫片刻。”张文远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了这句话,“不就是五十三文嘛,我,我与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