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時此刻微微彎著眼睛的模樣縱使在林真面前也不常見,寡情的眉眼帶上一點點笑,像陽光照射在冰上,又冷又有幾絲暖意,叫林真不忍心拒絕他的話。
他舔了舔嘴唇,拿起放在床上的衣服,把顧凜從平躺著的姿勢扶成坐著的姿勢,然後把衣服袖子從他的指尖套到手腕,然後是手臂,肩膀。
在府城,顧凜穿的都是長袍,寬袖絲絛,風流俊雅,半點看不出衣服下面的骨肉是什麼模樣的。
直到今天林真才發現這個孩子是真的長大了,手臂不再是自己剛把他帶回來時的一折就斷的模樣,纖長有力,胸前也寬闊了許多,腰腹那兒竟然還有若隱若現的肌肉,不誇張,薄薄的一層,看起來剛剛好。
林真的指尖突然像被火燒了一樣,隨便把衣服給他套上,連衣帶都沒系就去外頭叫林二哥了。
顧凜望著自己敞開的衣襟,眼睛彎著的弧度更明顯了些許。
他費勁地忍著疼痛,把剛剛從林真手裡放下的衣帶系起來,撈起旁邊的褲子套上去。
林二哥進來的時候他道:「二舅,我自己可以去,你忙自己的。」
林二哥抓抓腦袋,這兩父子說的怎麼不一樣:「你阿爹說你傷得重,讓我扶你呢。」
顧凜抓著床柱子站起來:「無礙的。」他慢慢挪動著腳步,雖然慢,但是確實不需要人幫忙的樣子。
林二哥哦了一聲:「那我出去了。」
顧凜就這麼一步一腳地走出躺了兩天的屋子,頗有點落荒而逃意味的林真正在和其他人做飯,看到他扶著牆走出來,也沒要林二哥扶,手裡的鍋鏟差點兒剷出去。
這狗崽子,還會騙人了!
剛才還動彈不得要自己給他穿衣服,這會兒就能自己跑出來了。
馬嬸子他們已經回去了,只剩下林家自己人和第十小旗還有第七小旗的十八人。
林家人對他們都很尊敬,做完飯先把兩張桌子放到他們住的屋子,以免他們動多了掙到傷口和骨頭。
林家人則在堂屋裡吃,高粱米和蕎麥一起蒸的飯,一大盆鹽乾菜的湯,以及一大盆炒干筍。
如今山上地里連草都快乾死了,更別說野菜了,鹽乾菜是林阿爹年年都要做很多放著,準備吃到明年的,干筍原是收來準備拿去鎮上的真有味小食齋用的。
要是再旱下去,林家也要沒菜吃了。
三十多個人正吃得香,突然,院子外頭髮出一點聲音,像是什麼東西砸在地上。
林真離門最近,他放下碗道:「我去看看,你們繼續吃。」
他站起身走出去,一手端著油燈,一手擋在前面,以防油燈被吹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