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一轮明月挂在天际,银辉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寝房的青砖地面上。
房内烛火摇曳,王熙凤一身寝衣,如绸缎般的黑柔长披散在双肩,正坐在床沿,任由平儿为她洗脚。
在人前总是挂着笑意的俏脸上,在此时这夜深人静之时却安静了下来,一双丹凤美眸深邃明亮,却有着一股难掩的淡淡哀愁。
平儿跪坐在地板上,正轻柔的搓洗着她白皙如玉的纤足。
温水轻轻拂过,王熙凤微微皱眉,面上幽怨之色更深了几分。
寝房内一片宁静,只有铜盆中水声潺潺和平儿细微的呼吸声。
忽的,王熙凤美目在房内四处打量,出一道长长的哀叹。
雅林居前身为皇家园林,比起贾家来更是奢华几分,她所住的这处房间,也是尽显富丽堂皇之能事,远甚于她在贾家的房子。
若是放在以前,她能住到这里,必然会欢欣雀跃。
只是现下,她哪里还有这般心情。
再好再奢华的房子,也终究抵不过那般深入骨髓的阴冷。
随着当寡妇的时间越来越长,她总算是能明白了李纨为何处处不争,一举一动都很是低调。
或许不是她不想争,而是争来也没什么意义,索性躺平了事。
与李纨相比,自己的情况还要更难了几分,好歹李纨还有贾兰这个儿子,多少有点儿盼头。
她呢?无儿无女,又有什么可盼的?
一想到现今贾母年纪愈的大,她便更是焦躁不安。
有贾母在,自己尚且能仗着她的撑腰来管家,等哪天她走了,自己于情于理也不再适合当掌家大妇。
荣国府的大权,迟早会回到王夫人手中。
到了那时,她在荣国府的位置,怕不是与尤夫人在宁国府的位置一般,无比尴尬。
一肚子的委屈和话无人倾诉,在平时她虽是与以前并无二致,依旧嘻嘻哈哈,但每每到了夜深人静之时,便会偷偷躲在被窝里一边咒骂着死鬼贾琏,一边流泪。
平儿与她相伴多年,自是能明白她心中苦楚,为她搓洗的动作愈的轻柔起来,以期望能尽量让她宽心些。
正在王熙凤自哀自怨之时,外头天井里忽的响起身边的另一个丫鬟丰儿的声音。
“咦?瓒二爷?您怎么来了?”
一听是贾瓒,王熙凤心肝儿猛地一颤,扭头往门口望去。
却听门外贾瓒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我有事来找二嫂,她睡了没有?”
“额……许是没睡吧……二爷且稍坐,我进去瞧瞧”,丰儿道。
“嗯”,贾瓒依旧是那般语气。
王熙凤心中没来由的一番慌乱之意,猛地从床沿上站起来,雪白的双足踩在水盆中,手忙脚乱的整理着身上的衣衫和头。
“平儿,你瞧我这身打扮可还行?”
平儿昂起俏脸,望着有些乱了方寸的王熙凤,有些好笑的道:“你一身寝衣披头散的,不会想用这身去见他吧。”
“唉呀,是了”,王熙凤这才察觉不对。
正要吩咐平儿给自己穿衣打扮,目光却是落在了水盆中自己的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