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古之先贤身具大智,才以此言警戒后人,当学思并重,方为正途。”
“可后世之人何如?可曾在先贤之基推陈出新?未曾。”
贾瓒叹道:“时移世易,古今异辙。先贤所处之世,与今迥异。故其言辞,或有不合时宜者。”
“后人死抱经典,对先贤一言一行皆视为真理,不敢有半分疑虑,便有于今不合之处,也视为此世之非,而非圣贤言辞之过。”
“此辈名为大儒,实乃迂腐陈旧、食古不化、毫无个人思想之行尸躯壳,此辈为官,于世有何益处可言?”
米泽与贾珲互相看了一眼,二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仿佛没明白。
贾瓒视线一直望着众人,又笑问道:
“诸君试想,若今医者,只知背诵《黄帝内经》《伤寒论》,却不管实际病情,不论药性如何,皆墨守成规,按方拿药,可能救人否?”
众人郑重一想,皆道:“不能。”
自古医儒不分家,众人虽不通医术,却也能明白“同病异治,异病同治”的医家至理。
“好”,贾瓒点点头:“医者以经典为基,临证思辨,方能疗疾救人;医人尚且如此,况乎医国?”
他以医者为例,众人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一点儿,迷茫的眼神中开始出现了一丝光彩。
贾瓒继续道:“再者,昔时鲧治水,用循河立埭围堵之法,初始见功,后水溢众,终不治水害。”
“后禹惩往之意,改堵为疏,开渠为河,卒治水害,立不世之功。若禹不知通变,仍抱前死理,岂有后古之贤?”
话说到了这里,众人也逐渐琢磨出了一些道理。
吸收过往先人智慧,却不能全信,要对一切都抱有怀疑与批判的精神。
都是年轻的读书人,思想较为活跃,对于权威本就没有年长的人那般敬畏。
在贾瓒循序渐进的教育之下,也开始对于以前被自己认为是至理名言的话,产生了一颗小小的种子。
这颗种子能不能长成参天大树,贾瓒并没有把握。
但是至少,有总比没有要好。
“大人”,有一年轻官员出列一礼:“大人之言振聋聩,只是属下仍有不解之处,大人所言对一切抱有怀疑态度,那……我等该从何处开始入手?”
贾瓒面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效果已经出现了。
他抬头望了望外面下着小雨的天空,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督抚衙门是个相当不小的部门,所有属官加在一起足有两三百人,贾瓒还真不全部都能认清。
那人躬身道:“下官范广才。”
“嗯”,贾瓒和煦的点点头,抬眸望向门外仍旧落着雨滴的天空,问道:“在你眼里,月亮是个什么样子的?”
范广才被问的一愣,接着蹙眉长思,不是很确定的道:“月亮……是白玉盘?上面……有广寒宫?”
“呵呵”,贾瓒轻笑着摇头,道:“所以我说,要对一切旧有事物皆保持批判与求证精神。”
“自古以来,月亮是什么,无人能说得清,只以个人臆想来编织出一些神话传说,却无人能够去求证,它是什么、它从哪来、上面又有有些什么。”
言罢,他朝着外头喊道:“王奔,将我前些日子制出的千里镜拿来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