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世杰一下子紧张起来:“请大人赐教,在下洗耳恭听。”
“你可知你为何会在主事的位子上一坐就是八年?”
“或许是在下能力有限吧。”刘世杰干笑道。
“不,是因为你不懂规矩。”
这话分量重了些,刘世杰吓得立刻跪下来,拜道:“在下愚钝,还请大人明示。”
“也罢,今日兴致好,我就多说几句”苏瑾之伸出手,比了个五:“我这里的规矩,不要银票,五万两白银,十个箱子夜里抬进我苏府,明年保你升五品郎中。”
五万两!刘世杰着实惊了一惊,这不是一笔小钱,如此明目张胆地开价,新帝一登基,苏家果真水涨船高,嚣张跋扈至此啊。
“这…”刘世杰犹豫了片刻,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最后咬咬牙道:“五万两不是一笔小数目,又要现银,大人宽限我几日筹备。”
苏瑾之伸手捏住茶杯:“十日后,子时,苏府东侧门。”
刘世杰赶紧点头记下:“大人,在下有一事不明,现银沉重,不便携带,数量之众更不好存放,大人为何有如此规矩呢?”
苏瑾之笑笑,答非所问:“不知门外东风信,只见池塘春水深。”
此时门口的青川敲了敲门,提醒似玉姑娘已经收拾好了,一盏茶的时间便到。
苏瑾之拿起案上的扇子,扇柄抵住桌上的银票,推回去:“主事慢走。”
刘世杰没有听懂,满脸疑惑,仍是收起银票千恩万谢地走了。
青川走了进来,苏瑾之面上带笑,慢慢仰躺下去,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笑道:“喝茶太没滋味了,青川,换酒来。”
“主子,您连着醉了好几日了,酒大伤身。”青川皱着眉轻轻地劝着。
苏瑾之笑起来,眼角堆起几条皱纹,四十好几的年纪,还是孑然一身。
苏父苏母十年前离世,到死都没有看到他成家,心中是有遗憾的。
俪贵妃常年待在深宫,兄妹二人鲜少见面,他一个人撑着整个府邸,风流的名声传遍了邑都,名门贵女谁人敢嫁?
他自己也无心婚娶,一年又一年地耽误了下来。如今能在他身边唠叨他的,便只有青川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明天或许想醉都没机会了。”苏瑾之说道。
青川拿他没办法,只好取酒去了。花似玉这时候正好进来,两人打了个照面,青川对她点点头。
花似玉抱了一把琴,进来后把门关上,跪坐在琴案前,一身烟罗紫软银轻罗百合裙,珠钗绾发,美人如玉,媚眼如丝,唇角含笑,玉手纤纤,轻轻拨动琴弦,声声落在心坎上。
“世人肤浅容易被皮相迷惑,只知你舞技绝伦,殊不知你的琴音才最是撩人。”苏瑾之侧脸看过来。
花似玉低头浅笑,并不说话。
“似玉。”苏瑾之突然叫她的名字,她心中没来由的一惊,听得他说:“以后添香阁会有别人来接手。”
“主子。”花似玉没想到这天来得这样快,声音有些颤。
“你替我留在这里,做我的眼睛。你可愿意?”苏瑾之收起了笑,看过来的眼似有千斤重。
花似玉挥手收起琴,挪步过来,垂头跪在苏瑾之面前:“似玉愿意。”
苏瑾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与自己对视:“前路险恶,死生难料,要走的,添香阁绝不强留,我再问你一遍,你可愿意?”
花似玉看着苏瑾之那双发亮的双眸,和遇见他的那个雪夜如出一辙。
她被县里的恶霸看上要强娶,父母不愿意被恶霸活活打死,官府无人替她申冤,她新婚夜刺伤了恶霸趁乱跑了出来。
破庙里白绫都系好了,苏瑾之就那样出现,蹲在她面前问她:“跟我走,你可愿意?”
“愿意。”五年的打磨,她已经脱胎换骨,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只那颗心从不曾变过。
“很好”。苏瑾之拇指摸了摸她的脸颊,低头几乎与她鼻尖碰着鼻尖,眼中笑意渐深,含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情。而后他放开手:“去弹一曲如梦令来听听。”
琴音又起,苏瑾之躺了下去,木质地板铺了在绣了百花图的褥毯,因天气凉了起来,夹层里还塞了棉花,十分的松软。
苏瑾之手背搭在眉梢,挡住了刺眼的烛火。他这个年纪,还有什么是看不清楚的。
他知道他利用了一个女子的懵懂与真心,手段卑劣,可是他给过她机会了,既不愿意走,那就留下来,此去经年,路途遥遥,祝君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