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原本面若桃李的脸,瞬间冷若冰霜。
*
潘府高门大户,庭院幽深。潘樾刚迈进门槛,侍从阿泽就迎了上来。
“公子,你又去哪儿了,老爷他……”
咣啷!
阿泽话音未落,大堂里摔茶杯的声音就隔墙传出。
“把那个逆子给我找回来!”
潘瑾的声音怒不可遏,潘樾却继续闲庭信步,慢悠悠走进大堂。
只见茶杯碎片散落一地,潘家老爷铁青着脸,潘樾语气轻慢道:“父亲找我?”
潘瑾转头看向儿子,心生一阵厌恶。
潘桧本来坐在旁边,一见潘樾,倏地弹了起来,开始煽风点火:“爹,你看他这什么态度?今儿在弋水边上,他故意谄媚郡主,搅黄我的好事,他就是故意的!”
“原来弟弟属意郡主啊,为何不早说?”潘樾故作惊讶道:“若事先知会一声,我自然不能夺人所爱,只是郡主今日既接了我的画,那弟弟恐怕,就再难有机会了!”
潘樾的从容淡定,将潘桧愈衬托得像跳梁小丑。潘桧涨红了脸,一把抓住潘樾前襟,却被父亲打断。
“桧儿,你先出去。”
父亲态度威严,潘桧只好松手,愤愤离去,还不忘撞一下潘樾的肩膀。
潘樾轻蔑一笑,慢条斯理地掸平胸前褶皱,坐下喝茶。
“潘大人还要与我算账吗?”他语气讥讽。
潘瑾背着手踱步,终于说出口:“这些日子你蓄意攀交朝中权贵,处处与我作对。如今桧儿与郡主联姻,关乎我们潘家的荣辱,你也要从中作梗!你到底想要什么?”
潘樾举起茶杯,轻呷一口。
“儿子想要什么,父亲心里,不是很清楚吗?”
潘瑾的脸色愈阴沉:“你威胁我!”
“父亲言重了。我不过区区庶子,能有什么作为,儿子不过是想寻一人寻不到,无聊,只好找点乐子,打打时间罢了。”
“……”
潘樾与潘瑾对视,笑意盈盈,眼神却毫不退让。
“没关系,父亲可以慢慢想,反正儿子有的是时间。”潘樾慵懒地站起身来,说:“正好郡主约我赏花,我便先去散散心也无妨。”
潘樾转身,向门口走去,潘瑾却突然开口:“你找到她又能如何?”
“这就是儿子自己的事,就不劳父亲大人费心了。”
潘瑾犹豫片刻,终于痛下决心,语气深沉——
“好,我告诉你她在哪里,但从今以后,你与潘家,就再无瓜葛!”
潘樾站在门槛处,回头邪邪一笑。
“一言为定。”
*
午后。
书房中,朱砂颜料摆在案头,毛笔蘸下去,饱满欲滴。
潘樾只披着宽松的薄衣,手持画笔,在案几前专心作画。清风吹起他宽大的衣袍和飘逸的长,显得清瘦孤冷。
宣纸白卷上,一笔落下,均是绯红一片,桃花成群。层层花瓣之间,是一副女子面孔。
十年了,我终于知道你去哪儿了。
他如此想着,提笔勾画眼眸,那瞳孔幽深,透彻,仿佛能将世间所有人看穿。
在百里之外,月黑风高的夜晚,乱葬岗上鬼火磷磷,纸钱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