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已过酉时。
乾正宫内朱笔划过纸张的声音戛然而止,朝瑾才登上御辇。
笑意浅薄不达眼底。
他不信这三日小凡子没将消息传到携芳阁,但凡三日间长鱼姣往乾正宫走一回,今日圣驾便会往携芳阁去。
多情顾盼的桃花眼闪过一抹冷然。
长鱼姣无心,他便另折她花。
只是对此结果,朝瑾算不上意外,又或许,长鱼姣真往乾正宫走一遭,他亦会觉她无趣。
无声轻笑中,桂香随风潜入,朝瑾聊赖的掀了幔帘。
乌鹊倦栖,星斗挂垂杨。
月色星辉遍洒下,鬼使神差,朝瑾突然想往悟星台走一遭。
抬轿太监脚步折转,喜双心里莫名泛起一阵不安。
今日皇上本就起轿晚,又要往不顺路的悟星台绕一遭,怎么看都是兴致缺缺。
可真没兴致,又为何早早就定了兰昭殿侍寝?
近至悟星台前,朝瑾本欲浅观星一瞬,以平心中郁气,却在落轿时听得遥遥自天际传下来似海潮翻涌的乐声。
下意识仰望,方才惊觉非是天上乐。
朦胧月色下,绡纱昳丽的裙尾被照夜清点亮,天上星河散落人间,恍惚鲛人搁浅海岸的绚丽鱼尾。
枝桠掩映,除月色与星,微风吹动的裙角,朝瑾只能窥见朦胧娇美的侧影。
如泣如诉的遥遥海潮声依旧在响。
心如擂鼓,带着悸动和暗藏的期待,朝瑾大步迈上悟星台。
烛火轻摇,星月流转。
背对朝瑾坐与朱栏,吹响海螺乐声的清丽背影,于瞬息将朝瑾带入南海之畔。
叫他窥见歌声悠扬婉转,擅惑人心的鲛人。
亦是此时,朝瑾忽然想起长鱼姣曾在此地与他笑言,
“你为天上扶光,我是海中鲛。”
带着不敢触摸如梦幻泡影梦境的小心翼翼,朝瑾嗓音紧张到紧干涩。
许久才缓缓走近,张开手,带着忧心吓坏海中鲛的无限温柔开口,
“姣姣,来朕怀中。”
照夜清顽皮的落在长鱼姣裙尾梢,莹润的珍珠耳坠随着长鱼姣微偏的侧颜一道晃动。
真似她泣泪成珠一般。
微扬的眼尾勾出惑人的弧度,并不转身如朝瑾所求,投身进他怀抱。
只是任由星月光辉流淌,落下格外偏爱她的光影,素手捧着一枚自然古朴的海螺,不让浪潮似的乐声停歇。
如海妖吟唱,带着海风的腥咸,交织出一方无形的囚笼。
困守朝瑾,使他心神沉溺。
流星透疏水,走月逆行云。
如果这是长鱼姣欲擒故纵的把戏,朝瑾不得不承认。
他输了。
他无法在见过如此绮丽如梦般的殊色后,睁眼再看她人。
“姣姣,朕与你走。”
他愿意为了长鱼姣破例,甚至不需她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