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完景尧臣的电话,丁晰苦思冥想半小时后拨通蓝京手机,歉意道:
“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今晚遇到桩难题……”
当下把分管副市长突然打电话了解情况,并要求自己向车端平汇报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苦恼地说:
“柴书记亲自主抓大厦工作明摆着撇开柴市长,现在景市长要求我正式向柴市长汇报,不是把我放在火上烤么?我怎么做都是错。”
蓝京沉吟片刻后笑笑,道:“我只问一点,你觉得目前为止车市长知不知道?”
“呃,他毕竟当过衡芳区长,又连续担任副市长、常务副市长直至市长,肯定耳目众多,不可能不知道。”
丁晰道。
“既然知道,你正式汇报有啥关系?担心他指使手下毁匿证据吗,没准已经在做了。”
蓝京道。
丁晰猛吃一惊,失声道:“我倒忘了住建局是他跟黄运雄的大本营,糟了,糟了,档案室……”
怪不得这两天查阅历史材料时老是找不到档案室主任,每次都搪塞去市档案局移交档案,恐怕……恐怕躲起来配合车端平做不可告人的勾当!
蓝京却笑了,悠悠道:“告诉你丁晰,第一车市长不是你怀疑的那种人;第二车市长的嫡系手下也都为正派人,销赃匿迹的活儿万万不可能干;第三,你倒要推敲景市长今晚的突兀举动……”
“哦对,”丁晰悚然道,“他原本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态度,不然早点介入做好防范补救措施大厦情况不可能恶化至此,所以前几天评估和应急两项工作将他撇到一边,他也乐得清闲,今晚怎么……”
“我对此人不太熟悉,你先摸下其背景渊源,什么来头,弄清今晚突兀举动背后逻辑才能作出判断。”
蓝京如斯道,离开衡泽好几年了,除市主要领导和常委班子成员有所掌握外,其他市领导没兴趣也没必要了解太多,就好像如今的佑宁县委究竟哪些组蓉城一无所知。
放下手机,丁晰心里踏实了不少,看看时间已经很晚不管找谁打听都不太合适,索性根据宜早不宜迟、工作不隔夜的原则,将图书馆大厦的事向车端平做个汇报——
咦,手机不通!
堂堂地级市市长的手机怎么可能不通?万一市里发生突发事件、严重事故或省领导有急事,这不出大岔子吗?
隔了会儿再打,还不通。
丁晰想了想一不做二不休又拨通市长秘书的电话,对方似也很意外,沉吟片刻很客气地说要不丁局长隔会儿再打,今晚车市长没安排活动准点下班的。
准点下班?
市长居然准点下班?
丁晰立即听出秘书话里的暗示,即今晚车端平肯定有不想外人知道的私密活动!
无奈地将手机扔到桌上,丁晰长长叹了口气,眼前浮现昔日恩师、碧海交通大学博导、一级教授两小时前说的悄悄话:
“结论肯定要等数据出来,但是小丁同学,以我处理过的三四十幢危楼经验判断,大厦肯定保不住!不要问诸如大概什么时候倒那样的外行话,危楼从形成到倒塌属于不可逆转趋势,有必然因素包括结构性破坏、地基坍塌,也有偶发因素说不定一次暴风雨就能让它轰然倒地,因此预判倒塌时间跟预判地震时间一样不现实,我只能说大厦应该是危楼,危楼必须尽快拆除!”
与柴明舟的想法简直南辕北辙啊!
丁晰心里哀叹道,感觉信心满满从省直回炉衡泽实在捧了个烫手山芋,若非如此,市住建局长位子岂是好坐的?
要么帮领导干活,要么替领导背锅,二者必居其一。
丁晰皱着眉头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找出泛黄的号码簿一页页翻过去,然后目光停留在“建筑修缮研究所”一行字上,喃喃道:
“大师兄……大师兄……不知还在不在那里……”
丁晰猜得不错,档案室主任确实陪同车端平在市档案局地下室档案库里查找资料,地底下没信号,故而打不通他俩手机。
丁晰也猜错了一点,即车端平仅仅前来查阅资料,复盘多年前图书馆大厦工程的全套手续,没一丝丝销毁的念头。
因为回过头想想,车端平颇有些自责的是当初满脑子想尽快帮宗万城搞定手续,竟然从没想过推敲或是审视其合法性。
隔了很久车端平才从市府大院里听到那次常委会多数票否决市属国企东龙建筑公司做图书馆大厦工程方案后,陈市长对身边工作人员意味深长说了两句话,大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