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柴明舟仿佛站立不稳,踉跄后退半步,然后似疲倦之极地坐到大厦前的台阶上,半晌问:
“不是专家意见,我想……听听私下交流的想法,能不能补救?”
丁晰道:“导师不会这样跟我交流,而且也不会……车市长,我已联系碧海省建筑修缮研究所的大师兄,他明天上午赶过来当面探讨,也是……也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几点到?”
“大概上午九点左右……”
“我提前半小时到这儿等!”车端平道。
“嗯……”丁晰本想不说,思虑再三觉得还必须提一句,遂道,“我打算请柴书记过来一起听听,毕竟过于专业的东西,我传来传去容易出岔子。”
车端平心知不是出岔子的问题,而是丁晰担心柴明舟产生误会,这么大的事儿撇开谁都容易有矛盾。
“好,那我可能比柴书记晚会儿到。”
车端平善解人意地说。
第二天上午八点四十分,柴明舟只身一人出现在大厦帐篷,此时专家组只留了两位值守人员其余回宾馆补觉了,将近九点时,车端平“凑巧路过”,也没带任何随从。柴明舟心知此事发展到这个地步,不可能瞒过人脉更深更广的车端平,知道也无妨,因为追不追责是省里的事儿,地方只要做好自己本职工作即可。
站着闲聊了会儿,丁晰的大师兄——碧海省建筑修缮研究所副所长焦书桐匆匆赶到,简单寒暄后便轻车熟路来到仪器前,一会儿调取数据,一会儿查看历史记录,一会儿询问值守人员钻孔探测情况,再戴上安全帽到大厦二层、三层转悠了半小时,脸色凝重。
“我不是评估组成员,就是临时过来看看的,”焦书桐道,“我觉得以咱们导师的眼力早应该判断它是危楼,此其一……”
柴明舟听了顿时腿一软,全身血液凝固,瞠目结舌紧盯着对方。
焦书桐道:“其二综合所有数据来看,大厦之危可谓集工程质量问题之大全,地基坍塌、墙体断裂、横梁和立柱承力不足,补救毫无意义,必须立即拆除!”
车端平也随之双腿瘫软,若非紧握旁边帐篷撑架恐怕已摔倒在地。
丁晰毕竟早有心理准备,而且必须利用难得机会——这位大师兄敢说也肯说,当着两位主正领导的面把所有可能性问到位:
“书桐,今儿个我实话实说,我们根本不指望能够保住大厦正常使用,我的意思是能不能采取措施延缓……拖到年底拆除行不行?”
焦书桐深深瞅了丁晰一眼,道:“我懂……下半年太敏感了,楼出毛病得不是时候,不过我也实话实说,这幢大厦的情况等于一棵老树,从根到枝杈都烂了,无药可治;况且这么高的楼不可测因素太多,往后几个月沿海隔三岔五台风、暴雨,附近工地打桩、浅层地表活动等等,都会产生致命影响!要我说能不能延缓,理论上可以,实际有多大效果谁都不敢保证,或者说,风险太高,我认为各位领导不能拿正治前途和老百姓的命开玩笑!”
他索性把话挑明了说,不留丝毫余地,听得柴明舟和车端平难堪之极,也难受之极。
丁晰又强打精神问了几个技术方面的问题,焦书桐有问必答,然后挥挥手说这边应该没我的事了,我得立即回去处理更麻烦的危楼,再见!
说走就走,转瞬车子消失于大街尽头,剩下柴明舟、车端平、丁晰三人呆若木鸡站在大厦前,都好像思维停滞了一般,说不出话来,不知说什么才好。
“看来……看来必须要拆除了……”
丁晰沮丧地说。
柴明舟陡然惊醒过来,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拆除须经省委主要领导同意……可……”
可省委主要领导怎会同意?这不是拆除,而是引爆炸弹啊!
非但要炸得省委领导班子人仰马翻,更严重要炸得市委十多年来的领导们身陷囹圄,家破人亡!
有可能包括车端平。
“问题是实在没招儿,省领导总不能……”丁晰唉声叹气道,“要么等正式结论出炉后走流程报到省里……”
“绝对不可!”
柴明舟和车端平齐声喝道,隔了好一会儿,车端平猛地道:
“找蓝京书记商量商量怎样?”